,穿一件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素色旗袍,此时,做过头,手推波浪纹发式,十几年前流行的发型,在她身上不显过时;用心化过妆,凸显了优点,也遮掩了缺点;旗袍换了一件,黑底点缀白色的兰花刺绣,从肩到膝盖处,一溜,点缀恰到好处。
目光毫不遮掩将李海伦看了个透彻,冼耀文才淡淡地说道:“你这样打扮很漂亮,就是有点可惜,你的个子太高,型格身材比较接近西方女性,有成熟的女性美,但也让你的年龄看起来大上几岁。
你的脸有一份冷艳,稍有媚态,却显得若即若离,轻易不能接近,如果你想登上荧幕,当女主角,最容易争取的角色就是艳角,搔首弄姿或者说卖弄风骚那种。
你这种长相,洋鬼子比较容易接受,在香港想有戏拍也不难,但想成为周璇、白光那样的女明星,你基本没机会,除非……”
“除非什么?”李海伦追问道。
冼耀文笑而不答,“有带作品吗?”
“带了。”李海伦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冼耀文。
冼耀文接过,打开,快速阅读——阿珍自小与作家父亲阿贵相依为命,姨母曾太却突从意大利来访,阿贵对曾太异常冷淡。曾太送阿珍大批礼物,更送钢琴,阿贵退回,往酒店找曾太理论。
阿珍无意中听见曾太原来是她生母,早年背夫偷汉,诞下她后不顾而去,今生活无忧,欲接她一家团聚。
在阿贵离去后,阿珍进房指责曾太可耻,抛弃她两父女,曾太痛哭。阿贵求阿珍原谅曾太,表示大家都痛苦。
阿珍生日当天,在家举行生日舞会,阿贵却迟迟不归。原来阿贵遇上交通意外,更断了一只脚,阿珍精神很差,曾太回想自己抛弃阿珍,与大曾私奔的往事,感对不起阿珍。
大曾从意大利来港,更要带阿珍回意大利,原来大曾才是阿珍的生父。阿珍获悉身世后,仍坚持留港照顾情深义重的养父阿贵。
一目十行地看完,冼耀文把笔记本合上,轻扔在桌面,“我刚才想说除非你的编剧能力非常出色,观众肯买账,你就能为自己量身打造剧本。但看完你这个故事,我没发现你有多突出的编剧才华,年轻时背夫偷汉,年老知错回来认亲,陈词滥调,这样的故事,我一分钟能编出三个。”
李海伦不服气地说道:“我不信。”
“不信?”冼耀文淡笑一声,说道:“阿珍和阿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阿强家里穷,阿珍父亲看不上阿强,把阿珍许配给了家境殷实的阿文,阿珍拗不过父亲,答应嫁给阿文。
但在成亲的前一天,阿珍把身子给了阿强,第二天,阿珍出嫁。九个月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弟弟胸口和阿文一样,也有一颗胎痣,没说的,这肯定是阿文的种。
自从有了两个儿子,原来放荡不羁的阿文变了,顾家,对阿珍也好,阿珍感觉到阿文的好,渐渐忘了阿强,一心和阿文过日子。
就这样,幸福的日子过了四五年,阿珍变得忧心忡忡,原来大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阿文,倒是跟阿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文也心有疑虑,但两个孩子是一前一后出生,小儿子又跟他一模一样,没道理老大不是自己的种。
日子就这么又过去六七年,两个孩子长大了十一岁,落草为寇的阿强回来了,带着大批人马血洗了阿文家,一枪一个,毫不手软,阿文、小儿子都被他杀了,只有阿珍因为念及旧情没杀,还有老大,因为长相酷似自己,阿强也没杀,让其自生自灭,仅把阿珍掳走。
二十年后,老大成了军阀,手里有数千兵马。阿珍给阿强生了个儿子,就叫他老三吧。老三出淤泥而不染,长在土匪窝,却天天想着革命,那一年,他去了羊城,入了黄埔军()
校。”
冼耀文呵呵一笑,“后面的情节我就略过不说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故事,情节往里套就是了,家国情怀、儿女情长,随你的便。我只想告诉你,老大和老三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李海伦瞠目结舌道:“这,这怎么可能?”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只是概率不会太高。不说这个,我们回到故事本身,你自己说,我的故事是不是比你的故事冲突性更强,更有看头?”
“是。”
“那我再告诉你,刚才的故事我并没有提前构思,说第一段的时候,才临时想第二段,后面我说略过不说,只不过是懒得想了,我只要肯花几分钟时间,故事就能编完整。初稿出来,花二三十元找个人润润色,一个剧本就出来了。”
冼耀文指了指李海伦,“我敢说,我的故事拍成电影,票房会是你的好几倍,仅仅双胞胎不是同一个父亲这一点,不往多说,八万十万票房是有保证的。
再说表演,你没去过意大利,我估计你也没接触过意大利回来的人,你知道长期在意大利生活的华人有什么特征吗?还是仅仅把意大利当成一个符号,换成澳门也一样,只要突出有钱?”
“算了,故事已经不行,抠细节只是浪费时间。”冼耀文摆了摆手,又在笔记本上敲了敲,“李湄是你的笔名?”
“是的。”李海伦心虚道。
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桌面,看着李海伦说道:“等工厂那边办完离职手续,你去澳门玩几天,进赌场观察荷官怎么工作,赌徒怎么赌钱,上点心,注意细节。
等观察得差不多,你试着描写一个赌徒,然后把你写的东西交给其他人看,如果对方看完你写的东西,能把赌徒的形象还原出来,那就意味着你观察到精髓了。
这一步完成,假使钱还没花完,你自己上桌玩几把,亲身体验一下输赢的感觉。清洁溜溜,输光光就可以回来写一个关于赌徒逢赌必胜的故事。
我只提三点要求:一,男主角必须从上海过来;二,男主角只穿好运来,他的幸运符是一个刻有好运来字样的袖扣,每逢大事,袖扣必须出场;三,女主叫李湄。
就这三点,剩下的故事由着你编,就算你把女主的戏份写得比男主还多也随你,我给你自编自演的机会,但是,为了让你认真一点,首先,你要将你的全副身家投到这部戏,其次,这部戏一半的投资算你的。
戏若是卖座,你拿一半分红,同时成了电影女主,名利兼收;要是亏了,就拿你的身体当本钱,尽快把钱还清,哪天还清,哪天还你自由。
怎么样,敢不敢接受挑战?”
言罢,冼耀文靠在椅背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李海伦,老神在在地等着她做决定。
相比冼耀文的悠哉,李海伦却是天人交战,脑子乱成一团麻。
首先,她先排除这是冼耀文给她挖的一个坑,同事一场,冼耀文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口碑也听在耳中,他人还是不错的,不至于费尽心机坑她。
其次,她对这个机会非常动心,成为编剧和女演员的梦想都能实现,同时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一举三得,这是天赐良机,一旦错过,估计下次不会再有。
至于失败……
她明白拿身体当本钱是什么意思,沦落风尘,以泪洗面。
“我会失败吗?”
纠结,无限纠结,李海伦无从判断自己是否会失败,也做不到冷静判断,她希望自己不会失败,也在脑子里自我催眠,不会失败。
许多人在面临抉择时,往往脑子里会冒出来三个字“大不了”,要是不成,大不了怎么怎么,大不了从头来过,大不了()
一死,看似果决,其实根本没把后果掰开揉碎考虑清楚,往往事情都会以失败和不断懊悔收场,人生中多了一句口头禅“早知道……”。
李海伦现在就在大不了,她快以为自己能承担得起后果,她以窥过一斑的认知已经以为拍电影赚钱不难,她应该能成。
良久。
李海伦脸上出现坚毅的表情,她咬了咬牙,说道:“我接受挑战。”
冼耀文淡笑道:“你确定不给自己多点时间考虑?”
“我确定。”李海伦铿锵有力地说道。
冼耀文摇了摇头,“美女总是有特权的,在办完离职手续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过了这个时间,项目就算启动了,到时候再反悔,你就要承担公司的损失,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是闹着玩,我是认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李海伦怎么可能后退。
“行吧,我让人起草合同,一份合资投拍电影的合同,一份借款协议,你自己去打听一下拍一部电影需要多少投资、多少时间,留下吃饭的钱,剩下的记得都带过来。”
冼耀文停顿一下,故作刚想起补充道:“嗯,想耍小聪明你可以尽情耍,将来反噬的时候别哭就行。”
李海伦摇摇头,“我不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