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是很费钱的,小鬼子守着橡胶园不可能一点不“资敌”,特别是合成橡胶量产技术突破,更是想尽办法卖天然橡胶,加上锡兰也有产量稍小的橡胶园,所以,二战时期,天然橡胶在国际上一直没断了供应。
战后,世界从战争经济回归到市场经济,橡胶园的主权也回归到橡胶园主手里,本来嘛,应该加大天然橡胶的出口量以舔舐“钞票变废纸”的伤口,但他们悲哀地发现,战争期间爆发出来的合成橡胶产能和库存还没完全消化,天然橡胶的需求很少,整个市场进入供大于求的阶段。
这个阶段直到现在还未结束,橡胶园主熬了五年依然还没熬到头,这些年,橡胶园一直不景气,不说赚多少,能不亏就不错了,换手率和橡胶工人的失业率都很高。
基本来说,冼耀文现在对橡胶园下手是赶上了末班车,大便宜没他的份,菜汁拌饭可以敞开肚子吃,就他的胃吃炸了也吃不完。
天然橡胶的大环境就是如此,还有不少快熬不住的橡胶园主想要脱手持有的橡胶园,甭说冼耀文给利息,就是不给利息,只要保证钱能拿到,也有大把的人愿意脱手。
如果时间充裕,冼耀文大可以自己找有意向的橡胶园主一个个慢慢谈,但现实是他没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他只能找王长辉这种人,付出丰厚的条件,以借用对方的家族招牌。
王长辉大致能猜到冼耀文的心思,只要冼耀文能提供充足的抵押担保,他非常乐意接这一单,对橡胶业他不要太熟悉,对橡胶园主他不要太熟悉,就冼耀文所说的大概金额,他完全能够在王家的人脉圈里消化完,只要他愿意,利息的一半+5‰都会落入律师馆的囊中。
当然,一旦如此就是赤裸裸地拿王家的信誉做担保,介入的程度太深,不是智者所为,合理地压低利息,提高律师馆的收益,维持在比较纯粹的交易范畴才是最妥当的。
冼耀文也猜到王长辉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一旦王长辉敢把利息吃干抹净,他就敢起幺蛾子,钱肯定会按时给,这是信誉问题不能坏,但他敢弄个裤衩的新品牌,几毛钱成本的裤衩卖上千一条,结钱可以,搬一箱裤衩抵债,不用多,利息给抵掉就行。
品牌就叫“恒大冰冰”裤,广告语:“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大腿沟出汗了。”
反正对冼耀文来说难办的事,王长辉却很好办,这不委托的初步意向达成,冼耀文拿出一系列的资产证明给王长辉,第一次的会面洽谈便告一段落,等王长辉验证了资产真实性,才会有正式的签约洽谈,抠细节、抠合约字眼。
合约必须足够严谨,冼耀文根本没时间去橡胶园实地走访查看,也没有去看的必要,他根本没有长期持有橡胶园的打算,说白了,他就是想吃一波升值差价,货不对版的风险必须转嫁给律师馆,同时,也要跟律师馆之间就“承担风险”的佣金数额展开讨价还价。
出了律师馆,冼耀文心情变得十分愉悦,橡胶投机战略第一步算是完成了,他之前做过推测,这笔橡胶园买卖的投机至少能给他带来400%的利润,运气好一点,实际到手的利润还能再翻一番。
会有这么高的利润,追根溯源还得多亏小鬼子的军票,前面几年橡胶园主高涨的补损热情,还有世界泼给他们的两盆凉水,若不是小鬼子把他们的底子榨干,他们完全有能力熬上十几年,熬着熬着,好日子就来了。
不会像现在一样,乍一看后天曙光将现,再咬咬牙就熬出头了,但现实的情况是今天已是无钱买米,明天只能饿肚子,若是后天迟到,很可能在曙光来临之前饿死。
未能行百里的九十者不能简单地说他们没有毅力,不懂得坚持,坚持需要底气,看好将来需要本钱。可控的坚持才叫坚持,不可控的叫赌博,好听点就是项羽莽夫那种破釜沉舟,只要敢一直赌,看似否极泰来,其实已经注定乌江自刎之果。
半岛局势大家都能看到,特别是战争与橡胶息息相关,大概没有多少橡胶园主会不关注,如果战争爆发,橡胶肯定会涨价,但是会不会打起来?什么时候才会打起来?三八线上摩擦好几年了,也没见打起来,鬼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打。
摩擦太久了,底气不足的橡胶园主已经被消耗掉最后一点耐心。
汽车工业也是一样,报纸上左一个崛起,右一个飙升,可没见把合成橡胶库存消耗掉,没见几个大车企摒弃昂贵的合成橡胶,回归廉价的天然橡胶的怀抱。
大家对汽车工业之崛起满怀信心,但大概会发生在橡胶园主换了几茬之后。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把橡胶园变现做点其他生意也是一条出路,正因橡胶业整体呈悲观情绪,冼耀文才会有投机机会,从一些橡胶园主手里拿过接力棒,冲刺跑出黎明前的黑暗,等否极泰来,接力棒交回,行业回归本源,橡胶园主们一个个洪福齐天,如有神助,差钱不要紧,自有慈悲为怀的银行家主动上门,用最纯正的伦敦腔说:“MayIHelpYou,Sir?”
冼耀文抹掉脸上的雨珠,抬眼看向律师馆二楼发出巨大轰鸣声的冷气机出风口,身上不由有了一丝燥热,酷暑天,又下了前列腺炎般的雨,地上的热气都被逼出,刚从冷气房出来的强烈落差,令人十分难受。
加快脚步返回酒店,在大厅里依然能看到那位盯梢者,只是换了更靠里的位子,在他周边形成了一圈真空,让知情者一眼能看见他头上散发的尸臭味。
冼耀文目光一扫而过,在盯梢者的右侧三张桌之外,比以往多了一个可疑人物,他心里瞬时冒出一个判断,前台有鬼,一个推测,去莱佛士酒店的路上不会太平,以及顺泰的司机可能被收买了。
“幕后那个孙子看样子是个警醒的人,昨晚大世界的那一手让他产生警觉,担心夜长梦多,提早动手?”冼耀文脑子里猜测着,心里忍不住腹诽,“真他娘的,知道老子不好绑,不可以换张肉票啊,等着,老子跟伱好好玩。”
快步上楼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后,加重脚步往房间深处走了一段距离,随后蹑脚走回门后,贴在门上细细倾听。
果然,门外有可疑的脚步声,他出门时的感觉没错,是有人一直跟着他。
“盯梢就用了三个,真正动手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几个人……”
此刻,冼耀文重新评估起他自己以身犯险的安全性,以及水仙是不是绑他的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今天与期货经纪麦志宏的见面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局,酒店里不能动手,但是能下毒啊,只要把他毒晕或毒“病”,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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