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通讯不方便的无奈,行动轨迹被电话给圈定,由不得四处撒欢。
“冼生。”
没一会,阿叶就坐进了车里。
“阿叶,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哈利的阿差?就是那个开了好几家裁缝铺的。”
“夏利莱嘛,很有名的。”
“对,就是他。”冼耀文颔了颔首,“你去摸一下他的情况,我要知道他家里有几口人,有几家店几家厂,每家店每家厂都有几个工人,在什么位置。这个事情不着急,慢慢打听,仔细点。”
“明白。”
冼耀文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阿叶,“我马上要出差一段时间,这个月还有下个月的提前给你,你拿去分给兄弟们。”
此时,窝打老道一处洋房里,哈利和大哥佐治正在聊天。
“哈利,前几天四十几家华人制衣厂联合起来成立了制衣厂商会,你听说这件事了吗?”
哈利脱掉身上的裹裙,换上一身黑色的西服,对着镜子拾掇了一下,这才转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当然知道。佐治,你想说什么?”
佐治蹙眉道:“哈利,我担心华人老板会联合起来抵制我们夏利里拉公司。”
哈利露出轻蔑的笑容,“华人的制衣手艺的确值得学习,但要说起做生意,他们还差得远。”
一步步从底层爬起来,又经历过几次重大危机,虽年纪不大,却已是饱经风霜,说起做生意,哈利非常自信。
“我当然相信你的头脑。”佐治尽管比哈利年长,却是他打心眼里佩服自己这个弟弟,不过他还是担忧地说道:“我们公司现在还没有完善的织造技术,原料始终要从华人那里购买,如果他们联手抵制我们……”
“佐治,你对华人的了解太浅薄。”哈利赤着脚走到角落里的鞋柜前,从中挑出一双黑色的皮鞋,用鞋拔子把鞋穿到脚上,走两步试试舒适度,随后站定,看向佐治,展露出笑容,“华人和我们印度人不同,我们印度人是骨子里温顺,容易被奴役,华人是表面温顺,骨子里却是十分好斗。
看一下华国的历史,华国强盛的几个时期,都是在消灭一个强大到能让华国亡国的敌人之后,因为只有面临国破家亡的威胁,华人才能做到真正的团结。
在和平年代的生意场上,华国商人能做到同行之间不互相排挤算计已是痴人说梦,又怎么可能真正联合起来抵制我们这样的大客户?
佐治,放宽心,就在他们开完同业会的第二天,已经有不止一位华人老板私下来找我,把制衣厂商会和其他制衣厂的老板贬的一文不值,目的就是为了从我们公司多接几份订单。
在香港制衣业,只有中华制衣才有资格做我们的对手,但它的发展模式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们和冼耀文之间不会发生冲突。”
佐治耸了耸肩膀,“看来我的担心有点多余,下一次你应该把这些事告诉我。”
“佐治,你只要盯着工人完成公司的订单就可以,其他事情有我。”哈利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我这一身打扮怎么样?”
“你只要处理好公司的订单就可以了,一切有我。”换上一身邋遢衣服的哈利指了指自己,含笑问道,“我这一身装扮怎么样?”
“非常棒!”
“我也这么觉得,我该走了。”离开家门之前,哈利又深深看了佐治一眼,冲他笑道:“不用过于担心华人制衣厂,英国佬已经在帮我联系美军在冲绳和塞班岛驻兵的军服业务,夏利里拉公司只会越做越大,你要对我有信心。拜拜,又是花大钱的一晚。”
北角。
一个以上海籍富人为主,福建籍和海南籍的南洋、金山阿伯为辅的富人聚居区前,一家水果店的对面,冼耀文靠在车上,手里拿着几张纸认真看着,在他身边,刘荣驹也倚靠在车上,目光盯着从水果店走出来的顾客。
矮骡子要是认真起来打探市井消息,效率会比差佬和情报人员更强,因为他们就身处市井,十分清楚要从哪里打听。
冼耀文手里拿着全港果栏和水果店的名单目录,店名、店址、东家姓名及家庭信息一应俱全,一行行内容看下去,直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冼耀文又往前翻,找到对面水果店对应的信息,再通读一遍,随后,抬头看向门脸。
看了一会,他转脸说道:“刘生,你觉得我们的果行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冼生有什么想法?”
“因为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客户是以上海人为主,所以我想过用老克勒、洋泾浜,还有老家裳当作名字,后来想想,这些名字针对性太强,现在的香港有钱人是以上海人为主,但不代表会一直这样,也许过几年其他地方的人就会超过上海人。
我自然希望生意能长长久久做下去,我们不但要考虑现在,也要考虑将来,名字的地方色彩还是不要太重为好,或许从水果本身的特点出发是个好主意。”
“水果的特点?”刘荣驹略作思考,“甜?”
“嗯,甘甜,意为清甜可口,给甘字加上口字旁,就是咁甜,苹果咁甜,鸭梨咁甜,甜到漏。”
“甘甜果行……”刘荣驹咀嚼了一会,笑道:“这个名字好,越嚼越有意思。”
“就用这个?”
“我没意见。”
“好,名字定下,接下来就该聊聊股份怎么分配,股金10万,我出7万加上提供果行的运营思路、运营策略和国外货源组织,以及提供冷房建设资金的贷款渠道;你出3万并负责果行的日常运营,股份我六你四。”
刘荣驹合计一下得失,觉得这个股份分配很合理,于是,点了点头。
冼耀文竖起两根手指,“我补充两点,第一,当哪一天你或者我不想干了,股份要优先卖给对方,只有在对方不愿意买的前提下,才能卖给其他人。
第二,我找你合作,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的‘东福和’龙头身份,甘甜果行只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但不承担因为社团火拼造成的损失,你要把甘甜果行和‘东福和’分割开,不要混为一谈。”
“我让东福和的人给果行办事该怎么算?”对冼耀文的说法,刘荣驹略有点不满。
“做基本的事是你身为一个股东的义务,做复杂的事单算,果行会给经手办事的好处费,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会因为你的龙头身份打折扣。”
听到这话,刘荣驹的不满消散,转而问道:“基本和复杂怎么分?”
冼耀文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水果店,“找人来这里连续盯十天时间,我要知道这十天内有多少顾客到这家店买水果,顾客的身份、买什么水果都要一一记录下来,这就是基本。
等调查报告出来,我再考虑要不要搞一下这家店,如果要搞,就属于复杂的事,自然会给具体办事人一笔好处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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