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哦。”冼耀文再次颔首,又转脸看着王霞敏,“阿敏,你快点吃,等吃完上去,我跟你说点事。”
王霞敏站起身,说道:“先生,我现在就上去。”
“不用。”冼耀文压了压手,“你先吃,吃好再说。”
冼耀文说完走向楼梯,上到三楼时,见苏丽珍站在过道里发呆,他驻足看了两眼,随即上到四楼,回到自己屋里。
饭桌上有两摞报纸,一摞是刊登正经新闻的报纸,冼耀文没有去动,从另一摞咸报上拿起一份看了起来。
咸报的咸字,不是指咸淡,而是咸湿的咸,咸湿,好色也,顾名思义,咸报就是刊登色情文章的报纸。
香港虽设有新闻检查处,但只对不利于港府统治和抹黑英国的文章审查比较严格,一经发现,报社的老板和相关人士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对其他内容就比较包容,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就因如此,咸报在香港有自由的发展空间,不少文化人在咸报做事或充当撰稿人。
冼耀文一目十行看着报刊上的文章,看到文笔不错,写的引人入胜的,就在撰稿人名字上画个圈,见到前戏暧昧写得特别精彩的,打圈之余,又会打个钩。
他已经定下要开的第一个厂就是服装厂,一开始的主打产品是衬衣和女性内衣,衬衣该怎么做,他的想法暂时还未成型,内衣却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款式在他心里已经有上百种,随时可以提出一款进行打版,宣传方式也有了比较全面的方案,咸报就是其中的一种宣传途径。
等工厂建好,内衣产品出来,他会去找一下这帮咸报的撰稿人,不但私底下给他们润笔费,还教他们一个崭新的写法流派“内衣派”,再给他们提供一点创意,单一个男房东和女房客,他就能想出数百个故事脚本,反过来女房东和男房客又有几百个。
或许,他会成为香港咸湿革命的精神领袖。
想了想,冼耀文还是觉得这领袖不当也罢,要是落个咸湿佬的标签在身上就不美了,他要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事得让别人去办。
“咸报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几个大计划,需要找一个得力又不要脸的文化人来执行。”冼耀文默默把这一条记在脑子里的待办事项列表里,打算年前把这件事给处理了。
看了十来份报纸,王霞敏上楼来了,走到冼耀文身前,喊了一声先生,然后默默地站着等待冼耀文发话。
冼耀文把一篇文章看完,才抬头看向王霞敏的脸,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年元旦我在外地没赶上,但礼节还是该有的,明天你去菜场割一块双刀肉,再买点点心糖果,你可以看着买,挑你家人喜欢吃的。
去书局给你弟弟妹妹买点书纸笔,让他们好好念书,只要成绩好,他们的学费我可以赞助。
这是给你家里的礼节,你呢,我给你放一天假,上午回家,下午可以去外面逛逛,买身衣服,看场电影,吃点好吃的,放心大胆地花,不管用掉多少,都可以找我报销。”
“谢谢先生。”王霞敏喜笑颜开道。
“不用谢,帮我泡杯茶。”
当夜,冼耀文看了半个晚上的报纸,直到把所有的咸报都看完,整理出一份撰稿人的名单。
……
冼耀文原本没急着找叶问,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
王霞敏一早就买好东西回家看望家人,冼耀文在家看了一上午报纸,一直没等到刘长富来拜访,心想他可能没收到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
下午要出门的他也不在家里窝着,中午的饭点时分,带着郑月英和戚龙雀出门。
他打算让戚龙雀先跟在身边充当保镖,验验成色,然后慢慢变成安保头子。
郑月英这个女人既野又狠,城府也不浅,想降服她有一定的难度,而且是个草莽型的人物,若是混社团,凭她的狠劲和姿色,应该能混出点名堂。
可他是走企业家道路的,社团会有接触,将来大概率也会成为某个社团背后的大水喉,但仅此而已,花钱让社团替自己做事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在社团安插一个自己人。
这个社团不行就换一个社团扶持,社团嘛,说是义字当头,可骨子里还是混钱,只要有钱就不愁找不到人做事,在冼耀文眼里,社团就是夜壶,用久了,有了尿垢,该换新的就换新的。
涉入太深,有了情谊或利益的牵绊,反而失去了灵活性,所以,社团的内部事务根本不用也不能去插手,龙头、坐馆爱谁谁,只要收了钱把事情办好,他才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收的。
正因如此,他对郑月英的安排有点犯难,想着先带在身边帮着跑跑腿,等空一点试着把她送去读夜校,她若是块读书的料子,就把人留在身边用,若不是,找个机会帮她安排一条路子,让她自己出去闯。
如此一来,也算对得起她那一跪。
李屋村这里偏了点,除非正好遇见黄包车拉活过来,不然罕少有车子在这里趴活,要坐车,又恰好要吃午饭,三人走出东京街,拐上荔枝角道,来到大南街段,才算是看到黄包车。
找了两辆黄包车让他们候着,三人钻进了边上的茶餐厅。
就这么巧,一进茶餐厅,冼耀文抬眼一扫就见到一个瘦了吧唧,脸黄黄,个子也不高,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报纸,两腿交叉斯斯文文地坐着的老头,他看老头长得有点像在照片上见过的叶问,但又不太肯定,只好多看几眼,正好撞见茶餐厅的伙计拿了个饭盒来到老头边上,喊了一声“叶师傅”。
得,这就是叶问没错了。
冼耀文上前,冲正欲结账的叶问抱拳,“敢问是佛山来的叶师傅?”
叶问狐疑地看了冼耀文一眼,随后回道:“我就是叶继问。”
“叶师傅你好,鄙人冼耀文,想请叶师傅给几个人教拳。”
叶问吸了一口烟,轻声说道:“想学拳可以去港九饭店职工总会找我,我就在那里教拳,学费一月八元。”
“好,那我改天去叨唠叶师傅。”冼耀文回了一句,又冲伙计说道:“叶师傅的单我来买。”
“有心了。”
叶问说了句,提着饭盒往茶餐厅门口走去。
“这老头,不愧在花捐局干过,吃惯了伸手牌的啊。”冼耀文腹诽一声,吆喝郑月英两人找位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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