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小区房龄比命长，路灯全是摆设，失灵的单元门感应灯时不时亮起，照清正在健身器材上扭腰的高大男子。元苘正物色合适人选，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大姨，在她进门前走过去唉声叹气。大姨脖子上围着红丝巾，手里拎着药袋，瞪了他好几眼：“嘛呢！挺大的小伙子在这儿找晦气。”“大姨”，磁性低音炮有些陌生，元苘润了润嗓子适应后继续道：“大姨您别生气，我吧……我……”“嗓子卡痰了，能不能好好说话！”大姨一喊感应灯亮了，元苘瞟了眼她购物袋里的药：“我吧会点……我们在这儿遇见有缘，我送大姨一句话，平时少生气血压上去不行。”“你们这些骗子，那我手里拎着药呢！傻子都知道我高血压。”元苘还不全是想骗人，瞟了眼飘在大姨背后的鬼魂：“大姨，我是很委婉的，你印堂发黑。”“瞎说！”大姨要进门元苘拦住她，眼神瞟向空中：“您侄子最近是不是……”“哟！”大姨心一惊放开门，咽了下口水盯着她，碰到个真的！元苘抬手压低帽檐把大姨从门口请到一旁：“天机不可泄露，但是您缘分到了，您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屋里阴暗，小阴风顺着骨头缝呲呲扎，盖被都不管用。”大姨嘴角向下，拉起元苘的手拍了拍：“对！有时候还总听到怪动静，我本来就有心脏病。”元苘抽出手又拍了拍大姨的手，两人搭在一起的手像夹心饼干似的。“要不说这就是缘分，你那侄子来找你了！”她神神叨叨斜眼往后面看，大姨吓得腿打颤，正要回头她急忙抓住大姨的手，又把大姨吓一哆嗦。“别回头！”“那……那什么说法啊！”“这个我们这行点到为止……”“大姨懂！我姐妹去算命都得意思点，不能白算。”大姨解开衣服扣，从衣服内兜摸出巴掌大的透明袋，抽出两张二百元往元苘手里塞。“哎呀大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元苘推搡不收大姨又懂了，干脆把“钱包”都给她，拍了拍她的手：“你收下，快和大姨说怎么破。”飘在大姨身后的年轻鬼魂一脸嫌恶，血气涌到元苘脸颊，她硬着头皮语速加快：“大姨你得还钱。”大姨当即甩开她的手：“什么钱！我可不欠人钱！”元苘把钱揣进口袋：“大姨，你跟我还……去年八月七号你管你大姐借了六千没还，前年你管谁借了一万？你侄子死前还记着这事呢，不然能来找你嘛！”“真是他？”“是他！这是债，你又不是没钱，你想想因为这点身外之物……”“呦哦！你说话要注意，那是我的宝贝不是身外之物。”元苘笑容尴尬，亲切地拉起她的手：“您要是为了小宝贝伤了你身体这个大宝贝，以后就是有再多小宝贝，大宝贝不在也花不完。”大姨绕了两圈有些不情愿：“就我侄子在？还钱能好？”“啊。”“那行吧！我先还他的，你留个联系方式，等其他的找来我让你看，一个一个还。”“啊？”“不行啊？”“我一般都靠缘分。”大姨神情高傲抬手一挥，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二环一栋楼够不够缘分？”“大姨，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狗腿子。”元苘不理说话的鬼魂，正掏手机记录大姨电话，猛然抬眼和一个面目全非的鬼魂对视，吓得原地蹦高：“呃呃啊啊啊！”“喊什么！吓大姨一跳！”鬼魂周身飘着黑气趴在大姨肩膀，元苘一边后退一边收手机：“大姨你这朋友我交不了了，没缘了！没缘了！”她换了身体跑得飞快，眨眼功夫大姨就找不到人影，小声骂了几句后背越来越沉，比前几日还严重，双手一拍大腿懊恼道：“坏了，被骗了！”“姑，你把人吓跑了。”“……生前要不回钱，死后还要不回来?你快去叫他们出来吓人，我等着钱整容呢！”鬼魂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哼！好人命短。元苘一口气跑了两公里，到灯火通明的商场门口才敢回头，找到供人休息的长椅坐下，展开双臂搭在椅背上，喘够了低头握拳，摆出健美姿势看向鼓起的肱二头肌，嘴里发出一声声赞叹。“哇哦，哥这大肌rou”，她掐了掐上臂硬邦邦的肌rou：“像石头，砸一下都不疼。”话音刚落一只小手突然砸向她腹部，她愣了下抬头，长椅上跪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双手在椅背上展开收起，开口评价：“真像石头。”元苘胳膊又挨了一下，疼倒是不疼。“桃桃！你快过来，那个人是石头做的。”男孩一喊，一群小豆丁围上来：“你是石头人吗？”“他好高，好几个我那么高。”“他是巨人！”元苘被包围并拢双腿，腿间那东西存在感太强，她想换换位置姿势又不雅，微微弯腰拘谨地踮着脚尖，双手指尖搭在一起挡住凸出，任由小孩在她身边胡乱蹦跳。想化成空气原地消失……男孩抱着她的胳膊，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叔叔，你能抱我飞吗？”“我……大概……能吧！”元苘心脏离家出走了，想不出拒绝的话，笑容僵硬抱起小男孩举到高空。“哇！好高！”“我也要！我也要！”“叔叔，叔叔。”“是哥哥！”“是叔叔！”小孩莫名其妙在元苘眼前吵了起来，哭声引来远处聊天的家长，家长哄好孩子又给她道歉，小孩手牵手排队和巨人道别。元苘一个头两个大，汗水湿透睡衣离开是非地走进商场，愣了下想到钱不够退出商场改道去旁边夜市。走了一圈瞄到一个大码男装摊位，四十元拿下一件6XL的白衬衫，又来到家附近的药店。小药店客人不多，有位阿姨正在和店员聊天。“需要什么药？”“盐酸达泊西汀、西地那非？多少钱一盒？”店员瞟了元苘一眼，阿姨低着头弯腰看帽子下的脸。“厂家不一样效果也不一样，你要那种？”元苘对上暗号摸出大姨给的钱，看向店员视线坚定：“要最贵的！全部。”桌面放着三张红票和一些零钱，大约四百块。店员拿出圆珠笔开票：“你要总这样吃点维生素搭配，现在维生素做活动……”“我就这些钱。”“够了，来两盒？”“啊，好就来吧！”元苘拿着店员开的票取药，拎着一兜药从药店出来，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八毛钱。“……”没有钱能从药店完整走出来。回到家脱掉外套试穿大码衬衫，袖子有点长不过胸口不紧绷了，豪爽地拍了两下：“这才对，给你胸一点呼吸空间。”她把药藏起来，回到卧室躺进被窝满足地闭上双眼，久违的困意。刺眼的阳光照进卧室，衡信琅剑眉向中间聚拢，动了动身体抬手挡住眼睛，缓了半天才坐起身，他一动扇出一股汗味儿，拎起衣领闻了闻，像跑了两公里。他昨天洗澡了，昨晚……他不是在看电视吗？下床换脏床单扔进洗衣机，重新洗澡，抬起胳膊有些酸痛，换上睡衣来到衣柜，一眼锁定肥大的衣服。白衬衫做工一般，领口、扣子处有些线头。这个尺码穿上能当裙子，他买过这种衣服？元苘站在他身边循环播放：“试一下，试一下……”衡信琅头越来越疼，侧头看了眼空气，将衬衫放回原位，按自己的喜好搭配衣服。元苘下咒失败，看来要亲手套在他身上。下班，衡信琅直奔精神科，坐在椅子上对医生道：“我最近总是梦游。”“都有什么症状？”“没吃饭但是醒来有饱腹感、感觉在开会其实在办公室、明明在看电视醒来却在床上……”医生和他聊了许久，做完测试元苘偷看诊断报告：“完啦！男主确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