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将此番诊脉的结果,尽量浅显的告知郢王夫妇,大概就是世子度过此劫,暂时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只是还需要多加休养之类的废话。
谢珣听着,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
还是郢王妃瞧见他的倦意,赶紧让太医先出去,就连她和郢王都没留在房中。
没一会儿,外面的汤药又煎好了一副。
清明将汤药端过来,沈绛极自然的接过来,转头对着已经斜靠着床榻坐起来的男人,三日过去,他除了过分苍白的脸色之外,黑眸竟依旧隐隐喊着清冷光泽。
原本谢珣想要自家喝药,沈绛却已经将碗端到他唇边。
谢珣似愣了下,不知是不是还没习惯她这样的举动,可最后,他也没有再多言,安静就着她的手,将一碗汤药都喝了下去。
他自幼便开始喝药,早已经习惯与汤药为伴。
哪怕是再苦涩的药汁,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可是这一次他喝完,沈绛立即起身,将药碗放下,拿起桌子放着的蜜饯果盘,她一只手捻起一粒蜜枣,送到他的嘴边。
谢珣却没立即张嘴,反而直直望着她。
仿佛只要一眨眼,眼前活生生的少女就会变成一团云雾飘走。
“张嘴呀,这药汁实在是太苦涩了,”沈绛又将蜜枣往前送了送。
谢珣终于张嘴,咬住她手指尖的那粒枣红色还带着甜丝的蜜枣,一入口中,甜味瞬间弥漫,盖住了原本口中铺天盖地的苦。
而后甜苦交融,竟有种特别的滋味。
这倒是像极了他的人生,前半生太过苦涩,明明天潢贵胄,却终日只能与汤药为伴,受锥心之苦,不得解脱。
偏偏在遇见她之后,犹如一瞬间被灌入的这颗蜜枣。
竟让他对这人世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眷念。
他前所未有的,想要活着。
几颗蜜枣吃完后,谢珣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这话时,目光还是落在她的身上。
沈绛一笑,轻声说:“原本我瞧着你身体那么消瘦,怕你不喜衙门的饭食,便让人去都察院给你送吃的。谁知都察院的人竟说你那日没去当值。”
“我家仆从告诉我的时候,我便觉得不对劲,三公子的性子,等闲不会擅自不去衙门。于是我便让卓定来郢王府,谁知他说郢王府有太医出入。”
沈绛就立即猜想,或许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她再也没顾忌沈殊音给她下的‘禁足令’,不顾自己的伤势,亲自来了郢王府。
谢珣张嘴,正要说话,却接连轻咳了两声。
沈绛赶紧伸手抚他的背部,却被谢珣握住手掌,他倒不至于真虚弱成这般模样。
“照顾我有那么多人,你本就身上有伤,岂能这般熬着。若是伤势加重的话,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先前大夫叮嘱你的话,你全都忘记了?”
沈绛怔了怔,脸上扬起不在意的笑容。
“那怎么办,我担心你呀。”
一想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他,沈绛第一眼见到时,又恍惚想起初见时,他那副毫无生机的模样。
只是这次她比任何一次都害怕。
其实,她也怕他醒不过来。
可是她从来都是越害怕,就越要迎难而上,只要他还活着,她就要守在他身边。
谢珣醒来到现在,就没见过沈绛脸上带着愁闷。
从她看见他第一眼时,眉眼舒展的模样,到现在她冲着他,娇嗔嗲怪的模样,神色都那般轻松。
她好像天生就无法被打倒,哪怕是最绝望的时候。
谢珣轻声说:“三姑娘,果然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说罢,沈绛脸上再次露出如春日里灿烂暖阳般的笑容。
待又说了会儿话,谢珣立即催促道:“我已经醒了,你现在也放心了吧。劳累了这么久,你也快些去休息。”
她本就是个病患,肩上的刀伤还没完全恢复。
却不顾自己的身体,坚持要照顾她。
只是沈绛要唤清明进来的时候,又听谢珣问道:“我这三日昏迷时,喝药了吗?”
“喝了。”沈绛不疑有他,如实说道。
只听身侧床榻上,男人暗藏着一丝笑意的声音,轻声问:“那我是如何吃药的?”
如何吃药的?
她喂的啊。
沈绛脑海中浮起她用口给他喂药的情形时,后知后觉脸颊乍然通红起来。
三公子,这个臭流氓。</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