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音被她这个问题问笑了,她说:“当然啦,你那时候小小一团,软软的,白白的。”
白白的、软软的。
沈绛笑了下,却又升起一个疑惑:“可是大姐姐不是才四岁,便已能记得这么清楚?”
“倒也只是个模糊的印象嘛,只知道阿娘生了小妹妹,嬷嬷说小妹妹可漂亮、可乖巧了,”沈殊音如实说。
沈绛又问:“这个嬷嬷是大姐姐的奶嬷嬷吗?我怎么没在府上瞧见她?”
沈殊音:“她年纪大了嘛,我成亲的第二年就让她出府荣养了,去年她又来与我说,想要回老家,落叶归根。”
年岁大的人,总是对故土有着说不出的眷念。
沈殊音虽然舍不得嬷嬷,却还是给了一大笔银子,让她回去好好安顿晚年。
“嬷嬷老家在何处?大姐姐你知道吗?”沈绛似乎想要追根到底。
她这么一连串问下来,沈殊音有些惊讶:“你怎么今天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你该不会是还怨着爹娘,打小把你放在衢州吧?”
除了这个理由,沈殊音想不出别的。
她伸手抚了抚摸沈绛的后背:“其实阿娘后来也很后悔,一直还跟我说,想要接你回来。可是她好像又很顾忌那位大师的话,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直到阿娘的身子熬不住,带着沈殊音回了衢州。
反而在阿娘离世前,又特地叮嘱沈殊音一次,不等沈绛成亲,不要让她回京。
因为这是阿娘的临终遗言,沈绛也亲耳听到。
她只能遵循阿娘的叮嘱。
沈绛摇头,她只是在心底觉得自己实在好笑,明明她有父有母,就连大姐姐都清楚记得她出生时的情形,可见她跟卫家确实没关系。
只是那两人接二连三的发现,她所用的刀法乃是卫家刀。
先生又曾让她发誓,不许她在人前显露出自己会武。
先前她还一直以为先生是顾念,她是个女子,身上有功夫,难免是会让人觉得与礼教不合。可现在想想,她的先生又岂是那等被礼教约束的人。
若是先生真的在乎礼教,又岂会教她一个女儿家,文韬武略,兵法布阵。
沈绛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她做事一向谨慎的很,特别是梦中的那些预示,让她不得不堤防着未来形势的扭转更迭。
既然大姐姐身边有个老嬷嬷,曾亲眼见过她出生,她决定还是派人去寻这位嬷嬷。
最起码要将她心底的所有顾虑都打消。
只是她不知的是,先前离开的谢珣,在离开长平侯府,立即上了马车。
车夫的马鞭刚甩出去,马车飞驰。
原本稳坐在马车里的谢珣,突然伸手撑了下车壁,马车明明行驶在宽阔平台的大道上,他却脸色苍白到仿佛坐不住。
身侧的清明惊觉他的不对劲,立即抬头:“世子,您怎么了?”
“无妨。”谢珣强忍着说了这句。
可是下一刻,他唇边却溢出一丝血迹,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
“世子。”清明大呼。
谢珣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荷包,迅速倒出里面的药丸,塞入口中。
可他浑身上下,气血翻腾,身体犹如从深处开始燃烧起来,明明表面完好,可是内里的火焰却始终无法熄灭。
牵丝,居然隐隐有发作之迹象。
方才他在沈绛的房中,便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他打小就熬在药中。
久病成医,他自己的身体,反而是他自己最为熟悉。
他周身犹如浸在烈火之中焚烧,血脉翻涌,痛楚难消,没一个呼吸间都透着让人欲死的疼痛。
哪怕是隐忍如谢珣,额头上也布满了一层层冷汗,汗如雨滴。
看得人心惊胆战。
可是只有他一人沉浸在这无边痛楚中,刮骨疗伤之痛,都不及他此刻的万分之一。
当年师傅与他说过,他若想要活着,便要时时忍受着犹如置身地狱般的痛楚。他以为他早已不怕,可是今日他的心境却乱了。
突然间,手边的一片柔软,犹如一道光般,穿透他身体覆盖着的痛楚。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里的柔软,这是他方才拿出来的一个小荷包。
是沈绛特地给他绣的。
不知为何,她明明看起来什么都会,做生意、打架甚至连杀人都会,偏偏却不擅长女红,绣出来的绣品针脚粗糙,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可谢珣反而却如获至宝,哪怕她绣的这么一个小小荷包。
他都贴身带着。
手指间的柔软触觉,让他快要被痛楚麻痹的思绪,终于有了一丝清明。</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