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要说撒娇,冯四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齐府里那些太太们,哪个不是他的手下败将。更何况,周老板本身就带着愧疚,恨不得拿一切去补偿慕白术。再加上他认定了冯京墨这个姑爷,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时候,看见姑爷这样受委屈,哪里还坐得住。
他也不做小动作了,站起来拿过冯京墨拿来锦盒,一把放到顾老板面前,“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要是不肯帮,就拿着这个走人。以后我这个小别间,你也别再来了。”
顾老板也呲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这人,是谁抱着电话跟我哭诉。说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儿子,还没捂热就被拐走了,一定不能那个小兔崽子好过。我好心替你出气,你还倒打一耙。现在知道心疼姑爷了?合着里外里,就我不是人是吧。”
周老板骤然被顾老板拆台,干脆破罐子破摔,“我的姑爷我不心疼?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家姑爷有出息。”
“周松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顾老板这回是真的被戳中痛处了。
他上头几个都是儿子,好容易得了一个女儿,宠得跟什么似的。顾小姐虽然是姨娘养的,禁不住长得漂亮,又得宠,追求的人排到黄浦江。可她偏偏看上了一家开酒楼的小开,说是酒楼,就是个不大的饭馆,到了他爹手上,娶了她娘,娘家有些钱,陪嫁了一幢小洋楼。他爹拿那幢洋楼开了家西餐馆,那时候早,西餐馆不多,倒让他把生意做起来了。如今手里一中一西捏着两家酒楼,说是说得过去,可怎么入得了顾老板的眼。
再加上,这个小开,没有贵公子的命,却生了一副贵公子的心。有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去他家的酒楼吃饭,一来二去混熟了,他便跟着那帮纨绔天天鬼混。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百样本事一样没有,只学得一个哄女人的本事。
这本事也不精,哄其他女人十天半月,长不过月余,人家就厌了他了。就只这位顾小姐,不知怎的,被他哄得非他不嫁。在家里寻死觅活,生生闹了个天翻地覆。
要照顾老板的性子,早就让人把他处理了,可顾小姐会拿捏他爹,一句他死了我也不活了,把顾老板气得要发心脏病,却无计可施。
最后,实在是拧不过亲闺女,大操大办把人嫁过去了,陪嫁了一大堆东西。那个小开成亲以后,嫖是不敢了,吃喝赌依旧是一样不拉。顾小姐受了委屈,就跑回去哭诉,哭完了又乖乖回家。顾老板要教训他,依旧是那句话,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所以,但凡熟一点的,都知道,姑爷两个字,在顾老板这里是扎心窝子的,谁都不敢戳。周老板也是一时不察,说顺嘴了,话出口就知道不好,连忙拿儿孙自有儿孙福来安慰他。
顾老板和周老板十几年的交情,也是共过患难的,自然知道他不是故意戳他心窝子。但心里堵着气梗得难受,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下不为例。
顾老板当年金盆洗手,帮里的生意几乎都还了回去。那时候,唯一算是比较大的进账就是天蟾戏院。为了替顾老板抢占市场,周老板连着五年,只在天蟾唱,又加上梅老板程老板他们卖周老板面子,时常开场,才一手把天蟾捧成了上海滩剧场的龙头。
最后还是得罪魁祸首的小兔崽子姑爷出来收拾残局,冯京墨乖巧地站起来,把周老板赌气拿过来的锦盒取走,妥帖地放到一旁收好。坐回来,也不说话,只瞧着两位老板笑,笑也笑得促狭。
顾老板没好气地问他笑什么。冯京墨笑道。
“我笑原来天底下的爹都是一个样子的。”
周老板和顾老板听他这话,都拿眼睛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我爹是马匪出身,后来又参军,在外头也算是说一不二,人五人六的。往上头一站,底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倒是唬人得很。可一坐到家里的酒桌,和我齐大伯埋汰我的时候,竟是跟两位老板一个样的。我就想,要是您四位是相熟,坐一个酒桌上,一块儿埋汰我的话,可不是知怎么一副光景了。”
说着他就笑了,但又拧着眉头,似乎真在想象那副光景,想着想着,居然半真半假地打了个寒颤。
顾老板立刻笑骂他。
“小赤佬,在外人面前编排自己亲爹,还把我们拖下水,拐着弯儿地损我们。”
他又去看周老板,面有得色,颇有些抓住小辫子的意思。
“这就是你的好姑爷?”
冯京墨立即接嘴,“哪里是外人,那个也是爹,这里的也是爹,没有亲疏之分的。”
周老板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只没忘了拿眼皮子去翻顾老板。顾老板被这一眼皮子翻出一把无名火,指着冯京墨的鼻子就骂。
“小赤佬,不学好,就会花言巧语哄人。”
没说完,又忍不住笑。
“我倒真心要结识结识冯师长了,正好过几天我要去南京办事,下个帖子见一面也是容易。”
冯京墨立刻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搓着手陪笑脸。
“哪用您下帖子,一句话的事儿。就一样,”他往旁边撇了一眼,“那个烟斗,您可千万别在我爹跟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