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跪了一个时辰,老太太才传话说行了。珍杏扶着她回院子,在家里的时候,她爹接手大伯的医馆后,给她找了个伺候的丫头,谁知道他爹不争气,把医馆的名声败了,养不起打发了。珍杏是来了之后分给她的,平时惯会察言观色,仗势欺人。
“当家的可在了?”紫苑问。
“当家的说今儿自个儿歇。”珍杏答道。
紫苑一猜便是老太太又与当家的说了什么,她心里气忿得紧。老太太不喜欢她,见当家的宠她,总是在背地里说当家的。从前不觉得,可是当家的最近明显来的少了,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也不带着她了,今日更是任老太太罚了她。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当家的这次回来,与往日有些不同,可是又说不清哪里不同。
她一瘸一拐地走回去,膝盖疼得厉害,于是吩咐珍杏去打热水,她要泡泡。珍杏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进来了。说是何副官在外头,来送药酒。
紫苑呸了一声,必定是那个冯京墨让送来的,他倒会讨巧。方才在厅堂上害了她,转头便来讨好他,真是打得一手好主意,当她是蠢的?
她才要对珍杏说不要,可是转念一想,平日她陪着当家的和冯京墨出去访客,遇上说话不方便,需要女人回避的时候,都是何副官陪着她和其他太太。何副官会说话,哄的太太们高兴。偶尔男人们聊的时间长了,太太们相约去街上逛逛,她们瞧上什么,都是何副官替她们买了,吃饭喝茶也都是何副官结账。
如今他被冯京墨派来,若是回绝了,怕是回去不好交代。如此一想,便有些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意思,只好吩咐珍杏收了。过了一会儿,珍杏果然拿了药酒回来。她泡了澡之后,让珍杏替她擦了,只觉疼好了不少。
第二日,冯京墨当真收拾了东西要走,老太太怎么可能让他走。好话说了一大堆,两人还在拉扯,外头的小子来回,说是刘大少来瞧冯参谋。
这下便走不了了,东西搬回了原来的院子。刘合仁进来给老太太请了安,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和冯京墨起身一起回去了。
“四少,都怨我,”刘合仁一进门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我从来没失过手,怎么这次就栽了,真是邪了门了。”
“四少,您可千万别记恨我,”刘合仁看着冯京墨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冯京墨不说话,刘合仁急了,都快哭了。
“我爹听说您落水了,是和我在一块儿的,差点没打死我。要是再知道我去了赌坊,还不扒掉我一层皮呀。四少,四少,求您行行好,救我一命。”
“好吧,”冯京墨终于说话了,“这事我不会说,你自己想办法堵住赌坊那边的嘴。”
刘合仁一听,终于放心了,满脸堆笑。“堵住了堵住了,我已经找人偷偷搞定了,四少不用担心那边。”
“不过,”冯京墨话锋一转,“若是刘老爷不来找我便罢,若是来找我,我只能实话实话,没有为了你欺瞒刘老爷的理。”
刘合仁刚放下心,一听腿又软了,“别啊,四少。我爹说等您好了上门来瞧您呢,怎么都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落的水,他不能不来瞧。我特地赶在我爹之前来,就是来求您的。”
冯京墨又不说话了,喊喜顺来给他换药。喜顺进来,也不避着刘合仁,直接就把背后的纱布揭了。刘合仁见了,倒吸一口凉气。淤青这种东西,将好未好的时候瞧着最吓人,现在冯京墨背上,原本青的地方全紫了,周围一圈发黄,看着吓人,其实都快好了。
可是刘合仁不知道啊,他是家中独子,从小娇生惯养,真正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才养成了这幅德行,他哪儿知道这些。如今看到冯京墨的伤,认定是受了重伤,心里害怕,在床边就给他跪下了。
“四少,我真是不知道四少受了这么重的伤。四少,我对不住您,您说话,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
“真的啊。”
刘合仁拼命点头,冯京墨笑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你附耳过来。”
刘合仁依言凑过去,冯京墨一一道来。
“不行,不行,”刘合仁听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可没这个本事,我爹不会听我的。”
“不行就算了,”冯京墨穿上衣服坐起来,好像并不在意。“不过,你可想清楚了。你不答应,你爹来找我,我便实话实说。你若是答应,这事,我替你遮满过去不说,我还请你去南京,去上海玩,所有开销都算我的。”
“真的?”刘合仁有些心动了,他一直听冯京墨讲城里的花天酒地,早就心痒痒了。“那我试试?”
“大少加油。”冯京墨笑着拍拍他,“只要事成,你去南京,我替你引荐督军。再照个相,等你拿着相片回来,那镇上的人还不对你刮目相看?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便是你爹,也没这种荣耀。你说值不值?”
“值!那说好了,一言为定。”刘合仁眼睛都亮了,朝冯京墨伸出小拇指。
“一言为定。”冯京墨也伸出手,笑着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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