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壮年汉子,平日里精明能干,这个时候却跟元宝一样,需要魏氏温暖的怀抱来抚平他心里的伤痛。
乍然得知自己只是养子,若是年纪小的孩子,说不定性子就会歪掉了。他三十几岁的人了,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但面对兄弟侄子一连串的算计,他还是受到了伤害。他把苦都自己咽了下去,但他也不是铁打的,他的情绪也会有崩溃的时候。
刘悦薇回来的时候,听见屋里有压抑的哽咽声,她又退了下去。
刘文谦发泄完了情绪,和魏氏依偎在一起,二人静默无语。
魏氏什么都不说,也不问,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偶尔拍一拍他的背,就像对待元宝一样。
过了许久,刘文谦松开魏氏,“让娘子见笑了。”
魏氏笑,“咱们两个,还说这些话做什么。”
刘文谦让魏氏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把玩她的十指,一边告诉魏氏,“有件事情,要说与娘子知晓。”
魏氏嗯了一声,“官人只管说。”
刘文谦的声音非常轻,“爹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我的,还有一封,是写给文远的。今日我只拿出来一封信,另外一封信,是告诉文远他的身世的。”
魏氏吃惊,“爹说了什么?”
刘文谦轻轻笑了,“咱们那位好五叔,可真是会打算盘。”
魏氏奇怪,“这里面有五叔什么事儿?”
刘文谦冷笑一声,“好好的,大郎怎么会忽然想着揭露我的身世呢。这种旧事,爹岂会轻易告诉旁人,也就是非一般的族人,才能知道各家的隐私。”
魏氏呆住了,“五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文谦看着魏氏笑,“自然是为了他的儿孙呀。”
魏氏的嘴巴张大了,“官人,你的意思是,老二是,他是五叔的?”
刘文谦点头,“五叔年轻的时候,是族里出了名的好后生,仪表堂堂,不论是待人接物还是处理族中的杂事,都是个中翘楚,又是族长的长子,当时说亲的都踩破了门槛,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看到他都要脸红。爹知道文远是他的儿子,故而就没揭开。五叔也清楚,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拦着不让我们招赘,非逼着咱们过继三郎。”
魏氏立刻眉毛挑了起来,“好个大公无私的族长,原来也包藏祸心!我还道他是为刘氏子孙着想,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啊。要不是公爹留下信,咱们这回岂不是难以收场。”
刘文谦眯了眯眼睛,“他也没想到爹留了后手,他想把我们赶走,才往外放了风声,大郎个蠢货知道了,和汪家舅父一拍即合。我不是刘家子,若是刘氏宗族阖族都要撵我走,我怕是带不走太多东西。”
魏氏狠狠呸了一口,“死老头子,报应,他以为使这些龌龊手段就能把咱们辛辛苦苦挣的家业都扒给他儿子?等着吧,我非要把这事儿告诉五婶子,还有他家里两个儿子。”
刘文谦摇摇头,“娘子何苦为了这头中山狼去惹一身麻烦,等分过了宗,让大郎自己去认祖父,岂不更好。咱们以后离这些人远远的,我就看着他们闹,闹出花来咱们也别管。”
魏氏想想也对,“就是可怜五婶子了,呸,他们两个当时一个有男人,一个眼见着要娶妻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爹心里多难过。”
说完,魏氏又问,“官人,爹从来没对外说文远的身世,娘自然也不敢说,五叔怎么知道文远是他儿子的?”
刘文谦叹了口气,“我估摸着,爹肯能找过五叔了。要不然,五叔刚才不会心虚的。这个事儿,爹不追究,我们也没有立场去管。不过五叔这回想坑害我,我自然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放心吧,先把分宗的事儿办了再说。咱们不要管,若是大郎知道了,那孩子要是闹起来,五叔也吃不住。”
魏氏笑,“还是官人有成算,留了这个后手。吵嚷出来也没什么用,大家一起丢脸,不如攥在手里,随时能辖制他。五叔家里可比老二家里强多了,他又要脸面,肯定不想让人知道,还不被大郎吃的死死的。大郎那孩子真是和他娘没脱形,活脱脱一副不要脸无赖嘴脸。只要和他沾上点关系,谁有钱谁就欠他的,多少金银都喂不饱的狼崽子。听说徐氏离开了徐家,看样子还想回来呢。哼,以前我不知道官人的身世,留她一条命,如今可别怪我心狠了。”
刘文谦又收敛了表情,“要是爹还活着多好啊,那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魏氏又安慰他,“官人,等七月半的时候,咱们去给公爹烧些钱纸,让他老人家安心。”
刘文谦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今日你们娘儿几个吓着了,晚上在家里好生办一桌酒席,把两个女婿都叫来,咱们自家人好生团聚一番,给你们压压惊。”
魏氏笑着点头,“好,我听官人的。”
刘文谦放开魏氏的手,“把二丫头叫来,咱们吃晌午饭吧。”
刘悦薇平日吃饭都是在东小院,今日要来父母这里,汪彩凤不肯过来,她也不勉强,让人给她端了同样的饭菜。
等一家子坐在餐桌边时,刘文谦又恢复了正常,他忽然问魏氏,“娘那里怎么样了?”
魏氏回答道,“大夫说了,娘伤到了头,怕是要好生养一阵子,若不是汪家舅父拉了一下,今日就危险了。”
刘文谦嗯了一声,“我这些日子忙,娘子替我多操心一些。要是家里忙不开,再添几个人也使得。挣钱不花,最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索性以后就好生过日子,不用俭省。”刘文谦其实不想去汪氏那里,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汪氏。以后,就全当家里多双筷子吧。
刘悦薇笑,“爹,我听说您也换了不少金子,这回可发财了。”
刘文谦笑,“爹本来不准备捞这热钱的,听你说什么富贵险中求,也跟着凑了个热闹,没想到还真能有赚头。你也别找贤哥儿了,他要读书,也没多少功夫,都给我,回头我一起去换了。放心,爹不贪你一两银子。”
刘文谦这回出手,少说也能挣个几千两。他自己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老天爷见他天生没有父母缘,所以财运上好一些?
刘悦薇忙给刘文谦倒了杯酒,“我就是个吃白饭的,这钱还不都是爹娘给的。”
刘文谦享受女儿的服侍,心里很高兴,“我儿有眼光。”
刘悦薇又给魏氏夹菜,“娘整日操劳,辛苦了。”
魏氏笑眯眯吃了菜,“我还说你是个闷葫芦,没想到嘴巴也甜的很。”
刘悦薇想了想,“爹,娘,祖母生病了,我闲着无事,让我去伺候祖母吧,我带着彩凤姐姐一起。”
刘文谦懂女儿的意思,汪彩凤好歹是汪氏的侄孙女,总会给两分面子。要是刘悦薇一个人去,万一汪氏心里不高兴要骂人呢,女儿岂不是要受委屈。
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吃了顿饭,刘悦薇回了东小院,先去找汪彩凤。
汪彩凤还不知道今日出了什么事情,刘悦薇也不明说,“表姐,祖母病了,我想请表姐跟我一起去照顾祖母,好吗?”
汪彩凤连忙点头,“姑祖母病了?是哪里不好?大夫怎么说的?”
刘悦薇笑,“上了年纪的人,总会有些病痛。因我嘴巴笨,一向不大得祖母欢心,表姐不一样,你勤快,长辈们都喜欢表姐,表姐跟我一起去,要是我伺候祖母伺候的不好了,表姐帮我描补描补。”
汪彩凤笑,“表妹又客气,我也就是会干些直活,哪里比得上表妹聪慧。表妹不嫌弃,我跟着一起去伺候姑祖母,别的我不会,端茶倒水还能说得过去。”</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