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石邃对他忌惮之深,得知他正在率军欺近襄国之后,便开始调集襄国周边的力量,打算将他强拒于城外。
如是再疾行一日,队伍距离襄国已经不远,傍晚时分,临高远眺,平原视野尽头,已经隐隐可见襄国外郭轮廓。而随着渐近襄国城池,部伍中的惶恐气氛也渐渐削弱下来,毕竟在这些羯军看来,晋军哪怕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有胆量在国都附近放肆。
而随着襄国城池渐渐抵近,石宣的心弦复又渐渐绷紧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返回襄国,对于襄国近年变迁如何也有几分陌生。
为了防备着石邃突然发动,将他这一旅残军一口吞掉,他便放慢队伍行军速度,并频频向襄国派遣使者,一方面打探襄国内情,另一方面则继续给石邃传递错误的情报。
至于如今的襄国城池,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郊野一些游荡的难民,已经被尽数驱赶到了城池中协助防守,如今外城街巷之间,到处都充斥着衣衫褴褛、惶恐不已的民众。
石邃这个监国太子,除了名分煊赫之外,其实所能掌控的人力物力都很可怜。甚至就连当下的襄国城池,他都不能完全的掌控。像是建德宫等宫室所在的内宿禁卫的统率权,也在此前石虎归都时从石邃手中夺走,交付给他所信任的领军将军王朗等人。
原本襄国城留守兵力还是颇为可观,毕竟如今还是羯国国都所在。禁卫万数负责值宿宫禁,太尉府下又有龙骧、龙腾等精锐军队,单于台统率三万余胡部义从,还有石邃这些年所组建的一支东宫力士约在五千人左右。
可是眼下,太尉府军众早已经被抽调走,跟随石韬这个太尉南下备战。禁卫又不在石邃掌控中,又有两万多的胡部义从被石虎调往信都,准备之后跟随他一同南下,而石邃的东宫力士,也早被石虎勒令解散。
石邃对父亲的命令阳奉阴违惯了,虽然表面上解散了他的东宫力士,但私底下还是将这支私人武装保留下来,眷养于襄国城周边的别业中。
不过因为石虎同样剥除了他调用钱粮的权力,凭他一己之力修筑一个单于台还要偷窃自家母亲的私财,更加没有能力供养这支私军,只能凭着勒索襄国城内外权贵人家才能稍得财货维持。因是过去这段时间里,他的东宫力士也是离散过半。
如今石宣气势汹汹归国,石邃所能调动的心腹力量,唯有剩下的那不足三千人众的东宫力士。虽然所谓敌军入侵在他看来只是石宣的一个借口,但也给他提供了一定的便利。
之后的这两天,石邃强征襄国周边近万胡卒义从,并以应敌为由,命人强行打开太尉府、车骑府等各处武库,取出里面存放的陈旧器械将这些军众武装起来。
襄国城虽然已经残破,但毕竟原本的架子还在,石邃紧急征调的这万余卒众看似不少,但分散在整个襄国城中,还是处处捉襟见肘。他本来还打算征发城中各权门豪室家丁部曲,但那些人也不是傻子,怎么肯干涉这种手足相残的凶事中来,一个个闭门不出。
困难总比办法多,没有足够的兵力,石邃的主意便打到了各个牢狱中所监押的罪卒身上。原本他也有几分迟疑,担心那些大罪的不法之徒不受控制,但随着石宣距离襄国越来越近,他也只能大开牢狱,将这些罪卒放出。
此举不啻于一场灾难,羯国本就是法禁弛垮之地,多有强梁凶横遁逃于刑罚之外,但这些人仍然因罪入监,其中自然不乏罪大恶极之类。这些人一旦被放出,首先便是凶性大逞,于城内烧杀抢掠。
石邃本就不是什么体恤生民疾苦的善类,也希望能假这些凶徒之手教训一下城内那些袖手旁观的权豪人家,对此也并不禁止,反而沾沾自喜于这些人虎狼成性、凶悍可用。
待到石宣再使人传讯,言道即将入城,石邃已经按捺不住,便要率领麾下凶徒鼓噪杀出,但还是被亲信李颜劝了下来:“平原公此来,殊为怪异。其所陈奏敌情,虽然未可深信,但当下主上急切南事,平原公又大用加身,弃南不顾,总有玄机,还是应该略作探问再作定谋……”
石邃对于这个常年外镇的兄弟,也是发自肺腑的忌惮,因是倒也罕见的从谏如流,便决定派遣心腹李颜暂往查探。但无论敌情是否确凿,他心里已经决定要趁此机会彻底除掉石宣这个威胁,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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