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甘云亭的剑平平无奇,正如他的衣服一般平平无奇。但当它被挥动起来时,突然就显出了璀璨芳华,如同他下垂的眼睛突然睁亮一般,如同他陡然明显的好皮相一般,显出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实力。
好强。这是卫乐山下意识的想法,于几步后退时想到的。
但我会更强。她又想到。
于是她愈发兴奋起来,为这种胡闹擂台居然真能重金诱出散修高手。她故意在此处闹腾的行为有了回报,使其更加郑重起来,满脑都是对决与打倒对方的决心。
对面略去微笑的专注表情,似乎显现出与她一样的决断。于这个花里胡哨的场合中,奉献出一场顶级的对决。
夏初阳一顿不顿地替师姐撩着帘子,眼睛全放在底下,生怕错开任何一步。黎苏苏也从那种放空当摆件的态度中出来,仔细瞧着台下的较量。
这场比赛能打成这样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夏初阳在这个云隐派陌生人上场时,只担心他实力不够,等会还得另找几个高手让姓卫的过瘾。黎苏苏则根本没想什么,虽然是她自己的比武招亲会,但她可没半点不能让擂台上场面太难看的责任心,脑中全是一板一眼的计划,打伤了有神医谷当场治疗,打满意了提钱提物,打死了……不会打死,卫乐山心里有数,不是那种会欺凌弱者的。
但即使打死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自愿上场,自愿擂台,刀剑无眼,技不如人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尽量保证这里不会真出现不幸死者罢了。武学之道向来惨烈,竭力突破之时总有可能遇到危险的,无可避免。除了不突破,不求进,不修炼,没有其他避开伤亡的办法。
是以,她只是让夏初阳示意下方医者严阵以待,万一出事便尽力救治。没想到的是,开场之后,这个寂寂无名之人居然给了大家这么多惊喜。
他手持普通铁剑,接下了卫乐山试探十式,又接下她五分功力,再接下她逐步全力的攻击。甚至在卫乐山兴奋强攻之时,一反之前保守防御事态,以攻代守,招招相对。
黎苏苏瞧着这位云隐派大师兄,意识到今日便是此门此派重新出头之日。她边看边推算若是自己身处其中,会是何等表现,演算结果是自己不能稳赢。
自己不能稳赢者便是需要拉拢示好的,她条件反射地想起自家段掌门的嘱托。于是开始一心二用,思考起待会要给他什么东西为妙。
甘云亭于台上对峙,一招一式之间心叹果真人外有人,若不常常于外界走动,必然在山中坐井观天。只是看个比武招亲的热闹,便能遇上这种强劲对手,此番师弟师妹们恐怕总算能理解自家功法并非天下第一,仍是需要勤勉修习的。眼前剑势凌厉,需得全心全意灌于其中,没有分神打量旁处的余力。此番已经是苦战,但……高台之上者更强。
他没抬头,但有那么一瞬,难得好奇起了一个观看自己较量之人。
不知自己同她又差了多少本事。
这点好奇转瞬即逝,对手那极佳状态逼迫他全心投入。平日略显散漫的态度消失不见,他罕有地将注意全放在输赢之间。
卫乐山只觉得自己在面对难缠之对手。他看似无所防备,却是因为每招都能接下;看似温和沉静,但攻势却有绞杀之感。她避开一挥,拉远距离,趁此机会问道:“喂,你这套功夫叫什么?!”
“春风生。”
没听说过,但名字同他挺配的。
不止卫乐山听到了这个名字,台下观者及台上也听到了。四周传来讨论之声,在意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那小师妹小师弟们趁机自豪宣布:“瞧,大师兄就是厉害吧!最厉害的!”
台上夏初阳不舍得转头,依旧打着帘子,问:“师姐,听说过这门武功吗?”
黎苏苏在脑中检索一阵,找到了踪迹:“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温润绵密,无所攻而难于守,缠绕绞杀,春日融融。但究竟如何,也是我首度看到。”
“唔唔,似乎是很厉害的功夫……”
“是人厉害。”黎苏苏笃定,“近乎臻境,是人厉害。”
此间比试最终以甘云亭铁剑被斩落脱手,卫乐山持剑悬于其胸前为止。台下小孩少年们露出失望神色,旋即又七嘴八舌安慰起了大师兄。甘云亭摇头,笑:“是我输了。”
卫乐山收剑:“我占了兵器之利。若你将此等铁剑换成特等宝剑,输赢尚不可知。”
甘云亭道:“未必,我——”
卫乐山却已经往上面喊了:“听到没有!开库送他柄合手好剑!”
夏初阳回头看了师姐的颜色,然后替她向下说了声“哦”。
那声“未必”之后的话语便被打断了。卫乐山喊完,问:“‘你’什么?”
“没什么。”甘云亭笑,精神头下去了,又恢复了那副下垂的眼角,“只是没想到‘黎一’与‘卫二’是这般相处的。”
“那还能怎么处啊,不主动在她前面晃悠,她能半年不同你通个信。”卫乐山嘀咕,又慷慨地为对手赐名,“我总有一天会成‘卫一’的!但今日嘛,便勉强当当卫二吧。顺势而言,你此番便是‘甘三’。”
甘三捧着这个新鲜出炉的称号笑了笑,觉得有趣。卫二咋咋呼呼地催黎一快点兑现彩头,连道承认了承认了,你大方点大方点。引得甘三也心生了一点期待,抬头同被掀起帘子的红色美人对视。
那个红色美人在他眼中便是一片金灿灿的艳色,引得他思忖“不会满头都是真金真宝石吧”,显出一些贫穷人想象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