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因着皇家下了聘的缘故,原本蠢蠢欲动的其他势力一时安静了些许,没之前那种大张旗鼓的意味了,只暗中来和黎家联系。隐月楼因此狠赚了一笔,向看好的客人兜售天家未必得成消息,又向极为看好的客人附赠一条。
叶鸾戴着狐狸面具,在隔间薄帘后提点。
“此间婚事究竟与其他不同,除黎家外,需得多考虑新娘。”他用古铜似的假声造势,意图给予捉摸不透的氛围,“本次新娘,可并非闺阁小姐。”
客人道谢,他只轻微颔首,熏香浓烈,灯火昏黄,力图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迷幻,不似人间。
不得不说,叶鸾做得颇为成功。很难有人把隐月楼的神棍和摘了面具的他联系在一起。
但隐月楼的火爆与黎苏苏无关,左右叶鸾也不会分账与她。她正规规矩矩地在缥缈峰上挨师尊打,不是,同师尊修习剑法。
宫峰主抽打她正如她抽打夏小师弟一般简单,风水轮流转,这次换成她拿开刃剑,对手拿未开刃铁器。她努力攻去,却招招被师尊接住,反手轻易戳刺到她要害部位。
被剑尖点着喉咙并未让她有什么瑟缩,只一个后撤挑开剑身,重新冲上去。夏初阳瞧着她的应对,自觉参悟了一些。
快两个时辰后黎苏苏才停下,此时夏初阳已经瞌睡了好一会。她提着后领口抖动几下,试图将衣中的热气薄汗腾出,顺便问道:“师尊,川蜀之地有什么特别吗?”
“苗人巫蛊,猛兽毒虫,奇花异草。古蜀遗迹。何事?”
夏初阳没听见,不然肯定会喊师父偏心,怎么给她十八个字,却只给我八个字。
泡了后山冷泉池子,换了身非常缥缈峰的清爽衣服,宫峰主替她用内力把头发烘干,从发根一路抚摸至发梢,恰到好处的温热感使黎苏苏舒服得眯眼。又在大半干透后,替她半挽了头发,用的是打了峰主戳记的簪。
黎苏苏此刻便看起来颇像她师尊了,长衣广袖,遗世独立,清冷出尘,飘飘欲仙——虽然夏初阳知道她只是单纯的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
夏初阳见这二位师徒近乎狎昵的举动,欲言又止,默念“他们脑子与常人不同与常人不同与常人不同”,岌岌可危地保全了一路向他俩双修场面滑落的想象。
自从上次师父提到可教导双修之道,且师姐也点头之后,夏初阳成日担惊受怕,杯弓蛇影,疑心他俩是否已经教导过了,自己在此峰又该如何生存,万一也被提及“可教导双修之道”,应该加入或是不加入其中,万一加入其中应该被谁教导,同谁双修——罪过罪过罪过啊!
我怎么就被天下第一迷了眼呢,他想。天下第一的门下只有一个徒儿,这不是已经预示了诡异之处吗。我当时万不该被两人问了一声就昏头的,师父和师姐的脸有什么用,气质有什么用,修为有什么用,与我何干,补得回我每天被吓破的胆子吗!
今日夏初阳也感叹师门不幸,深刻意识到自己拜错了山头。
背着缥缈峰库藏川蜀典籍下山时,天已经黑下去。黎苏苏点着轻功落于檐上,突然起了兴致,纵身飞跃,一路跳上京城最高塔,单脚踮在长针一样的尖顶之上。四周无人——四周当然无人——只有几只鸟雀于周围盘旋着,甚至比黎苏苏所在飞得更低些。若不用内力去听远处,此刻便只剩衣袖飘卷的扑棱扑棱声了。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以黎苏苏的眼力,几乎可以瞧见京中全景。坊市街道,庭院楼阁,无所不包。热闹夜市,勾栏瓦舍,花街柳巷,屏息静神时,似乎能听见传来的片刻曲声。大户多点灯笼,小户暗暗沉沉,一望可知兴盛与破落。高墙无用,院中情形一望而知,有畅饮的,有和煦的,有争吵打骂的,也有行那夜游春宫之事的,众生百态,于同一刻在她面前上演。
皇宫是京中最大的宅邸,黎苏苏往那块瞧了瞧,便分辨出自个每年冬日是在哪里等朝会祭典,幼时在哪里挨大儒骂的,登时转头,不愿再看,专把目光往阴暗处引。
于是轻易发现了其余穿着夜行衣在房顶奔走的人。
“……”
也很正常,自己会一时兴起跳上高塔,别人自然也可以一时兴起跳上平房。
下面人有疾行的,有在房顶过招的,有鬼魅穿行的,有往屋里窥探的。除了明显是单纯急着赶路的那些,其余大多穿着深色,融入夜色中。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非常缥缈峰的仙气丝织广袖白衣,摸了摸师尊随手帮她半挽的头发,觉得自己到底过于亮眼了,还是比不上下面那些穿夜行服的专业。她瞧着在房顶夜行的一队黑衣锦衣卫,目光随着他们一路移动,思忖下次夜间爬塔,似乎还是像他们一样穿身黑的为好,更符合气氛。
领队的张千户从刚才起便觉得四周有隐隐压迫感,似乎有窥探意。环顾四周,却并无异样,只有夜间虫鸣。疑虑前行,那份威压却没有消散之意,使他不得不扩大了范围搜索。忽然听见背后手下压低声音:“星辰塔顶……是不是有人?”
张千户循声抬眼望去,勉力看见似乎确实有人形立于塔顶,以弯月为背景,面朝他们的方向,显得鬼魅。他紧张起来,停下步伐,以内力逼于眼中,试图看清塔顶为何人。看清后心中一沉,是主子所言,需格外在意的人。
“是黎家那位。”他压低了声音,好像对方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似的,“她为何监视着我们?她盯了我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