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轻轻拍打在岸边的石头上。安东尼扔了一颗石子下去,想起自己中学时老师讲到引力。
她说潮汐就是这么来的,不是因为鲸鱼翻身,而是因为月亮,因为太阳,因为万有引力。
他又扔了一颗石子,看着它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到水中。巨乌贼似乎被这儿奇怪的动静吸引了,懒洋洋地浮了出来,试探地在水面上探出一根触手。
“我正担心找不到你呢,亨利。”
安东尼把附近最圆润的石头塞进巨乌贼的触手中——又湿又凉——然后赶快站了起来。
“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用目光制止了他的寒暄:“我必须向你道歉,亨利。我是故意让西弗勒斯参与这个课题的,但我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影响。”
安东尼含混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心里疑惑着“这样的影响”指的是什么。
即使他确实愧疚,他也不觉得邓布利多会认为那一千七百加隆是个特别大的问题。除非邓布利多下一刻就要告诉他霍格沃茨濒临破产,然后他会建议校长不要给斯内普拨那么多研究经费,并主动辞职。
“不经过你同意,他绝不会再打扰你的研究。”邓布利多严肃地说,“而如果你还愿意再信任我一次,亨利,我将和你探讨整个流程,不论是仪式细节还是所用诅咒。
“你不用再费功夫去他的办公室里,我们可以找一个对你来说方便一点的地方……因为我还算擅长幻影显形。”
随着邓布利多一条条列出,安东尼越来越困惑。
他本来期望着邓布利多能让斯内普道歉,而他愿意承担一半左右的损失。
考虑到他并非与斯内普互扔玻璃瓶,这些魔药材料完完全全毁于他手,他甚至有点担心与斯内普均摊是否会少了些。
但是现在,邓布利多表现得就仿佛刚才是斯内普冲着他大喊大叫,并且试图用非洲树蛇皮勒死他。
“不过,我恐怕我们依旧需要他来模拟独角兽血液——我不是魔药大师,亨利,我猜你也不是。”
太好了,斯内普一定是已经勒死他了。
……
“我……我不明白。”安东尼说,思考着斯内普是如何勒死一个不需要呼吸的人。
邓布利多露出一丝笑容,仿佛看透了他心里转的念头。他缓步和安东尼走回城堡。
“对了,厨房还是其他地方?”邓布利多问。
“抱歉,什么?”
“厨房还是其他地方。”邓布利多耐心地重复道,“现在是下午茶时间,亨利。”
“您愿意去我的办公室吗?”安东尼回忆了一下,“我那儿应该至少还有四箱椰子冰糕。”
邓布利多微笑起来,说道:“再好不过了。”
……
安东尼将茶杯推到邓布利多面前。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在自己办公室见到邓布利多会有多么奇怪,而邓布利多居然坐在客人的位置只能让这种感觉有增无减。
“您要承担所有的魔药材料损失费用?可是——”
“因为是我把你和西弗勒斯放进一个办公室的。”邓布利多微笑道,“这当然是我的责任。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对不起,先生,但是我确实不明白为什么结果是这样的。”安东尼说,抿了一口茶。
这是斯普劳特教授送他的草药茶,已经放了有一阵子,不如学期中他们在教工休息室泡得好喝。斯内普似乎是唯一一个无法欣赏草药茶的人,只能拧着眉端着他什么都不加的红茶,听其他人夸赞斯普劳特教授。
邓布利多心平气和地说:“因为我认识西弗勒斯。”仿佛这就解释了一切。
安东尼又想起斯内普的质问。如果抛开那些恶毒的猜测和暗示,他或许也会承认斯内普的问话有一些道理。
“我想过的。”安东尼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在我……还不是亡灵巫师的时候,我想过如果他们能复活会有多美好。他们是好人,他们值得活更久一些。”
“就像所有麻瓜一样,我也会想:如果时间倒流,人可以回到小时候;如果我捡到神灯,可以许下三个愿望;如果我得到了魔法,可以再一次和故去的亲人说话……”
邓布利多的茶杯轻轻磕在茶托上。他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了看,将茶杯放回桌面。
“您知道通灵板吗?”安东尼问,“我试过……有天我走到商店里,和老板说我要买一块这个玩玩。它的规则是不能一个人使用,但是我想,管他呢,除了我,祖父祖母还会想见到谁呢?”
“然后呢?”
“乩板纹丝不动。”安东尼说,“可能另一边正在开派对,他们走不开或者什么的。可能他们耳朵不太好,没听到我喊他们。可能我就是买了个花纹奇怪的碗碟托盘,它自称可以沟通鬼魂。”
邓布利多沉默着。
“然后我把乩板拨到‘再见’……感觉就像刚刚挂了一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安东尼耸耸肩,“我后来又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可能我的手不应该这么稳定。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拜访另一边,到时候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但是你复活了。”邓布利多轻声说。
“是的,因为死亡爱我,或者因为它恨我。”安东尼疲惫地说,“我就差一点……”他捏起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距离,“一点,我就可以真正死掉了。但是那天死亡突然决定打高尔夫,然后他一杆子把我抽回来了。”
“高尔夫……”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说。
“不,那是个比喻。忘了它吧。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回来了,不是幽灵,不是阴尸。”安东尼叹了口气,“回到那个问题上:在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样的时候,我想过。因为我自私,我觉得有他们在我身边,我会安心很多。是我需要他们,不是他们需要我。”
他出了一小会儿神。邓布利多耐心地等着。
“但是现在我不再这么想了。”安东尼以总结的语气说,举起茶杯。他的茶已经变冷了。
他看着邓布利多微微挑起的眉毛,笑起来:“我不会和你过多谈论摘下面纱的死亡是什么样子的,先生。记得吗?不要在生日到来前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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