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在她眼前的那个场景,是顾昊英明恍恍的乾了两杯醋。现在想起来,感受跟当时完全不同。
试探与被试探,就像输入指令之后的反应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台过旧的电脑,她在输入指令之后,反应了许久,才理解讯号代表的意义。
吃醋。
所以那次……是吃醋了?真的吗?
可她那时对霍函麒根本没意思啊……而且,怎么那么刚好店长就送醋上来。
讨厌……又不能问。
许澄晓心理转来转去,像个风车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转到后来,甚至有点生起自己的气,想那么多干嘛,明明只是巧合而已。
女孩心理炸着毛,怀着不为人知的感觉推开了玻璃门。连锁的ktv,大厅很宽广,许澄晓在大厅找了找,休息区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玩手机,她认识的一个都没有。她拿起手机才发现张凌蔓的讯息,『小兔,时间到了我们先上去包厢,你跟柜台讲一下,直接上来找我们。』
讯息里还附了包厢号码,许澄晓不疑有他,如同讯息中跟柜台说了一声,就上楼了。可等她到了包厢外,门一开,漆黑的包厢里飆高音的男生让她顿了顿脚步,又关上了门--不认识。
「啊,小兔你来了。」
没给许澄晓太多反应时间,转头张凌蔓在她身后,手上捧着一些自助餐的餐点,「怎么不进去?」
她不确定的开口:「你约了其他人?」
「啊,我忘了跟你讲了。」她拉了拉她的手肘,往后头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还约了公司的人,偷偷跟你说,我在追他啦,所以……又多约了几个,连同我男神,一共三个,两男一女。」
「……怎么没跟我说?」
「唔,事情一多,我就忘了嘛。」张凌蔓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拜託啦。不要生气嘛!」
拖长的尾音带着鉤子,眼尾还有颗泪痣,穿着凸显身材的洋装,妆容明显是补过的,许澄晓看着张凌蔓对她撒娇,实在很难忽略,这就是假藉唱歌之名行联谊之实的聚会。看她没说话,她已经抓着她手臂摇了摇,「好嘛,人都来了,怕你不自在,我还约阿昊,你看我对你多好。有阿昊在就没事了吧?」
如果刚才只是小炸毛,现在她大概全身上下从耳朵到尾巴的毛都澎起来了吧--可恶--还是踏进了包厢,被介绍给其他人的时候,许澄晓默默地想,可恶,到底哪来的逻辑,又把顾昊英扯进来,到底两者有甚么关係!
《论语》中,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甚么是好人,孔子回答子贡:「眾人都喜欢他不行,都讨厌他也不行。倒不如做到眾人中的好人喜欢他,坏人讨厌他。」
所以好人的是符合孔子说的那种人?许澄晓觉得自己不是。
她就是有点乡愿,被姊妹摆了一道还要留下来替她凑人数,替她打好烟雾弹让男神不起疑,製造相处时间。
进了包厢才发现,原先说好要来的姊妹也没来,许澄晓生气地传讯息给那些姊妹,然而没有得到即时回復,而且顾昊英也放鸟他们。
她原先坐一边喝水,安安静静装鵪鶉,结果不知怎地被张凌蔓的朋友发现,是个说话油腻的男生,靠过来说了几句话,许澄晓有些烦,假借要去拿东西吃,结果又被缠上了,跟进跟出。她被烦得不行,握着手机装电话来了。
好在去讲电话没被跟上,看着张凌蔓的对话框,许澄晓发呆了一会儿,现在问题就是要装有事偷跑,还是回去受罪。
「你怎么在外面?」
耳边的声音太熟悉,简直不需要再唸出她的名字--「晓晓?」
低低的声音,喊她的名字震动着声线,抓住了那语尾微扬,她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顾昊英正单肩揹着一个方形的帆布包,插着口袋,站在她眼前几步的距离。穿着一件白色的薄长袖衬衫,衬衫往上折了几折,露出手肘,九分的裤子,搭平底鞋。此时依旧戴着他的眼镜,歪着头,露出一个有些不解似的表情,「我不是说,会来吗?」
她脑子有点木木的,不知怎地,这语气就让她想到先前对方传的最后一条讯息:『晚安,祝好梦』……如同大提琴震动般稳定而有些磁性的低音,耳机里放出来,就像贴在她耳边说话一样--干嘛不打字--结果许澄晓一个晚上没睡好:「……蔓蔓约了其他不认识的,其他人都没来,我以为,你不来了。」
大概影响了她现在,话倒出来了,整个人有点不好,像是在说,她期待他出现一样。
「喔?」顾昊英像是没发现似的,转头看了一眼,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抓了一小簇绑在脑后,像根炸毛的扫帚,许澄晓下意识看那后脑的那根小扫帚,就听他说:「所以你想要走了?」
许澄晓听他说得随意,可命中她的想法,又有些彆扭:「我,我没有啊。」
他回头一笑:「喔,那我倒是佩服你们女生间的『友情』了。」
佩服甚么,分明是来找碴的!
许澄晓不开心了,转头就往餐点区走:「你要进去就进去吧,我去拿点吃的。」
她却没看见顾昊英看着她生气气背影的那个轻扬的浅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