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者的足跡: 9. 家庭我走在前面,伊若黛跟在后面,保持了两步的距离,就算我忽然停下脚步,她也可以从容地停止而不会撞上我,当然,以她战斗员的身手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点。我一路走回宾士,坐到驾驶座里头,而她也自然地坐到了副手的座位。
「对不起。」
是她先开的口,我发动引擎,却不急着开走。
「你一直都跟着我吗?用你的那双脚。」
她迟疑了片刻,然后用力点头。
真是疯了,虽然我对于战斗员的体能一向有很高的评价,但还是没有想到可以跟的上宾士车,虽然,从她的表情来看,就算跟上了也是勉强的很。
「脚很酸?」
「嗯……好像,有点使用过度了。」
大概是看到我不怎么生气,伊若黛也变的比较轻松。大概原本是抱着挨骂的决心上车的吧?上车时的表情非常严肃,现在就比较好了,有点回復到刚见面时,那个傻傻的模样。
明明是没有多久以前的事,怎么却觉得很遥远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跟在我后面?」
「咦?这个、你问我我也……」
我看着她的眼睛,而她也正看着我,她正在想着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而我正等着她回答。然而,其实我心底知道,这问题根本不重要,因而答案是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她的反应,我可以约略窥探到她对于这件事情抱持的态度。
而她在意着,所以答案是什么都好。
「不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脚就自己动了起来这样吗?」
「啊啊,讨厌啦,当然不是这样!嘟啦。」
看到她噘起小嘴的模样,我不禁笑了起来。换个话题好了。
「想知道我现在查案的进度吗?」
「嗯,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吧。」
于是,我从拜访苗德开始讲,当然虐杀现场的残忍被刻意淡化了,然后我讲到杜宇卫的事,包括刚刚才发生的,里面有着好几个吸血鬼的事,以及那本不知所云的小说。
「为什么会跟吸血鬼有牵扯啊?嘟啦。」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接下来,我想先去拜访杜宇卫的家人,应该会有进一步的线索,比方说去了哪边开会什么的,顺便也想对这个兇手有更多一点的瞭解。不过今天有点太晚了,要等到明天一早吧。」
我这么说的时候,伊若黛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个死者,我是说杜小玫,也和他们是一家人吧。乌衡哥哥打算怎么做?总不会是直接告诉他们那时候发生的真相吧?那样子,太残忍了。」
骨子里头依然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吗?不过,这次倒是没说错。
「那样的话,打听的到消息才怪。我打算装扮成平面媒体的记者,就说是要来採访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诈欺吧,所以我想你就等在外面就好,怎么样?」
我确实是为了今天在报社的事情才故意这么说的,她像是意识到这点,点了点头。
「都听你的囉,乌衡哥哥。」
如此便确立了明天侦查的方向,我查了杜宇卫父母的资料,父亲六十三岁,母亲六十岁,健康状况都不错的样子,目前两人都已经退休,住在台北市的某处公寓里头,好像从三十年前左右就没有更动过了,换句话说,杜宇卫小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吧?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好奇,孕育出这样一个兇手的家庭,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那天晚上我和伊若黛一样是找了一间旅馆就住进去了,但是考虑到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更换衣物,就算是对于仪容没有特别要求的我也感到有些不自在,因此我们便趁着店门还没关之前採买了一些新的衣物,很奇妙地,伊若黛买的衣服远比我多,到最后乖乖拿出信用卡的却是我。
虽然感觉有点吃亏,但是看到伊若黛那因为满足而大大咧开的笑容,我却有些高兴。从担任特别科的探员以来,一直都忙于工作,仅有的休间也就只有呼呼大睡而已,像现在这样上街逛逛根本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或许我心中的高兴也是因此而起的吧。
不论如何,毕竟还是在任务中,我们结束採买后就回去旅馆。隔天一早,我们就驱车前往杜宇卫父母的住所。我在台北市算是地头蛇,没花太久时间就找到了,那是一处满是老旧公寓的住宅区,每一户少说也有二十年的歷史。我让伊若黛留在车上,自己一个人按了电铃,很快地便有了回应。
「谁?」
「您好,这里是新华週刊,我们想要做杜宇卫先生的採访特集,请问杜先生在家吗?」
对讲机那端似乎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这也很正常,毕竟那部对讲机看起来也很久没换了。不论如何,对讲机那端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喀喇」一声打开了门。我给了伊若黛一个招呼,走了上去。
地址是三楼,不过当我走到三楼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倒屣相迎的情况,我于是再度按了电铃,这回很快地门就打开了,一个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气色相当不错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他的头发都白了,眉宇之间有一种温文儒雅的感觉。事实上,他和杜宇卫长的还蛮像的。
「请问是杜宇卫先生的父亲吗?」
「我是。你是来做什么的?刚刚听不太清楚。」
现在的我西装笔挺,手上拿着大叠资料,应该与一般人想像的记者形象相去不远才对,当然可能会与真正的记者模样有所出入,但反正杜宇卫的父亲不是记者,不必如此讲究。
「我是新华週刊的记者,想要作杜宇卫先生的採访特集。请问您是他的父亲吗?」
除非按错门铃,否则他不是杜宇卫的父亲还会是谁?会问这种问题的根本是笨蛋,不过,印象里头,记者的讲话方式就是这样。
「嗯,我是。我儿子现在不在家,应该说他已经搬出去住了,所以……」
「是这样子的吗?他不住这里啊?」
「没错。没办法帮到忙,很抱歉。」
如果这样的话,线索就断了啊。于是我赶在他将门完全关上之前继续说道。
「啊,不要紧,事实上这样更好,因为我们的特集也会有关于父母的打气、回忆之类的部分。方便的话,我可以进去吗?」
杜爸爸露出了感觉困扰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进来吧,记得关门。」
顺利地踏出了第一步。我往里走,杜妈妈似乎对于有人来访感到讶异,但是听杜爸爸解释两句之后就露出了「哎呀,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表情,跑回房间打扮了一趟才又跑出来,雀跃的表情搭配她几乎全白的头发顿时有些奇妙。杜爸爸则稳如泰山地泡了一壶茶招待我。我诚惶诚恐地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毕竟作戏就要做全套。
「那么,具体来说,想要问些什么?」
「是,呃,两位听说过我们新华週刊吗?」有的话才奇怪了,这明明就是胡乱掰出来的。「没有吗?好,我们算是偏向科学新知报导那样的週刊,和牛顿杂志有点像吧?杜先生是优秀的研究人才,据说他最近要发表的论文有很高的学术价值,所以我们想要在那之前,作一个特集来回顾他过去的点点滴滴,所以说,大概就是关于他成长歷程的问题吧。」
「噢,这样啊。」
杜先生点点头表示瞭解,不过,我倒是对自己所说的话不太瞭解。虽然有句话说要骗人之前就要先骗倒自己,但其实只要对方相信了那就怎样也可以吧?
「那么,首先想要问的是,杜先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对于各式各样的生物很感兴趣,是这样吗?」
我试探性地问了,虽然我对于这问题的答案不太感兴趣,但是我假扮的好歹也是科学性刊物的记者,总不成马上就跳到杜小玫的命案吧?杜爸爸点了点头,回答了我的问题。
「的确是这样呢,他小的时候,家里养过不少宠物,像是天竺鼠什么的,一般来说,小孩子看到那种东西会想要养是没错,但兴头一过就把养育的责任丢给父母操心了吧?但是他可不一样,我们家养过的每一隻宠物都是他自己亲手照顾的,自己张罗食物,清理宠物的粪便等等,不只是自愿去做,甚至不让我们帮忙呢?很奇怪的孩子吧?」
「噢,那么具体说来,养过哪些比较特别的宠物呢?」
「嗯,特别吗?这我可不太清楚,印象中似乎没有呢,不过所谓特别的宠物,本来就不容易取得吧?但是我敢大胆的说,比较一般的宠物,我们家都养过。像是狗、猫、乌龟还有鸟之类的,都有养过。」
「这样的话,家里一定很乱吧?这么多的动物在一起生活……」
我装模作样地在笔记本上乱写一气,问题也很没条理但是杜爸爸好像还回答的蛮高兴的。
「那倒是不会,他养宠物很规律的,家里一次只会有一隻宠物,大概是从他小学四年级开始吧?因为学校指定的作业,是要养一隻天竺鼠,并且做一份观察报告,从那之后开始,家里就一直保持着有一隻宠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大学毕业去美国,那时候家里忽然清静很多,还真不习惯呢。」
这时候,坐在旁边跃跃欲试的杜妈妈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
「那时候他做的记录,我也都还留着喔。」
「咦?听起来,好像是不只那次学校的报告有做记录?」
杜妈妈笑着摇摇头。
「不是呢,算算有十二年的时间吧,记录有厚厚的一大堆呢。我拿来给你看看吧?」
我对于这个男人的成长歷程其实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正想要拒绝,杜妈妈已经起身去拿了,等到她回来时,手上多出一大袋形形色色的笔记本,放到桌上的时候,因为重量的关係而发出了「砰」的声音。
「……这么多啊?这下真的是挖到宝了呢。」
我露出笑容,随手拿了一本出来看,虽然从字体上来看大概可以分辨出那是杜宇卫国中左右的记录,但因为保存的很好,并不会让人觉得陈旧。杜宇卫显然从以前就是一个井然有序的人,这从他每一页的纪录都以相同格式书写可以看出端倪,字体也一版一眼的,完全是与飘逸相反的风格。
我随手打开的那一页是这样写着的。
「八月六日。狗。
摀住了鼻子,如同估计的那样,很快就进入疯狂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