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明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成书记凛然地看向卓绍华,“卓将,你之前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卓绍华回道:“我现在思绪非常杂,给我时间,整理好再向诸位领导汇报。”
“啪!”卓明突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卓绍华,大发雷霆,“你这是讲的什么外交辞令,搪塞谁?你向组织为诸航中校申请出国学校交流时,你说如果有什么事发生,由你负全责。现在事情发生了,你说你能负什么责?给你时间,诸航中校就不会人间蒸发了。海南卫星基地的安全防护系统,她刚刚设计完毕。如有半点泄漏,卓绍华,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我担得起!”卓绍华目光如炬。“因为这件事绝对没有可能发生,我信任诸航中校。她承诺了,就必然做到。”
“现在的情形,你又如何解释?”
卓绍华毫不畏惧,“我需要时间。”
“好,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们听你汇报。”卓明愤怒地离去。纪检办的也走了。成书记走过来说道:“绍华,认识几十年了,我没见过你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次,你有点大意了。”
卓绍华沉默不语。
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韦政委和卓绍华。
韦政委忧心忡忡,“三天够吗,卓将?”
卓绍华轻轻一笑,“咬咬牙,就撑过去了。”
到了这种地步,韦政委也只能选择相信这句话。“大不了,咱们这肩上的一片叶子一颗星不要了,咋的,地球难道还不转?”
“哈,太阳照常升起。”两个人握手。
晏南飞也给诸盈打电话了,他准备明天飞北京,诸盈让他不要离开温哥华,万一诸航回去,有个人照顾。
诸盈不敢让骆佳良知道这件事,冒着雪跑来了四合院。诸盈的泪止不住,帆帆看到大姨哭,小嘴扁扁,抱着大姨,泪也下来了。
卓绍华回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爸爸,我要去救妈妈!”两只小手拭去眼泪,帆帆郑重宣布。
卓绍华亲亲儿子,柔声问有没有乖乖吃晚饭。唐嫂忙道歉,听说了诸航的事,她惊得忘了做晚饭。“做点汤,吃着暖和。”卓绍华说道。
“绍华,航航到底有没有危险?”诸盈揪心地问。
“没有。”卓绍华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她会回北京吗?”
卓绍华笑了笑,“大姐,航航是你生的,你应当最了解。她不是自私、任性的孩子,舍不得让你担点心的,她会回来。”一直以来,他都这么坚信,不管是利益诱惑还是爱情感动,即使她的心里没有他,如果会伤害到大姐或帆帆,诸航都不为所动。诸航是刚烈的、倔强的,到底是什么让她选择了配合周文瑾?和他所猜测的一样么?
诸盈动容道:“最懂航航的人还是你。”
俊伟的面容荡起满满的温柔,“应该的。”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他都在细细地读她。她是一本有趣的书,却不是一本复杂的书。
诸盈半信半疑的走了,欧灿也来了。
“妈妈,如果你要说些指责什么的话,以后吧,今天,我非常累了!”三天,不过七十二小时,他得让自己平静、冷静,从蛛丝马迹慢慢整理。
欧灿气恼地说道:“你现在后悔了吧,她让你受处分,现在又把你逼到了这般地步,眼里没有国法军法。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真想说声活该。我巴不得她不回来。当初,你该狠狠心,一口气喂饱她,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
“喂饱?”卓绍华全部神经紧绷。
“你不是想拿十万美元打发她,她没同意,非要你和她结婚。”
卓绍华喉结蠕动了几下,手攥成了拳,定定地看了欧灿有一分钟。
“你到现在还在替她隐瞒,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问过她,她没有否认。”想起这事,欧灿华贵的面容又一次痉挛。
这样啊,那孩子听着心里该多憋屈!太多的情绪狂风暴雨般压下来,难怪她离开的心是那么坚定。再呆下去,她已不能呼吸。“小晖现在还常和妈妈联系?”任凭心中翻江倒海,卓绍华的眉宇未动分毫。
欧灿一时转不过弯来,“偶尔一起喝喝咖啡。你干吗问小晖?”
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有一阵子没联系,也想请她喝一杯咖啡。”
咖啡馆里香气悠然,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街上的灯光与雪光汇流成河,在夜色里安静地流淌。
天花板的扬声器中,艾灵顿公爵的《世故女郎》缓缓流溢出来,哈利?卡尼那懒洋洋的低音单簧管演奏,酒保从容不迫的调酒动作。多少年了,这里一点都没改变。
六号桌。
服务生送上一杯柠檬水,卓绍华点点头,看见沐佳晖从外面进来了。这么冷的天,她穿得依然飘逸,一路过来,聚集了不少视线。
“北京真难打车,在校门外等了很久才拦到一辆车。”沐佳晖坐下,解开脖子上的淡蓝色羊绒围巾,左右看了看。
“要喝点什么?”
沐佳晖呃了一声,似乎感到惊讶,“是这张桌子呢,姐夫你预先订位的吧!”
卓绍华微微一笑,“你的记性真好。”
“这里是姐姐与姐夫定情的地方,姐姐带我来过一次,我印象很深刻。时光匆忙,姐姐去世都三年了。盂兰盆节那天,我去给她送花,看着碑上她的笑容,还是非常难受。”沐佳晖不无幽怨地在桌上画着圈,“我以为姐夫把姐姐都忘了。”
卓绍华点的是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褐色的液体散发出咖啡本来的苦苦焦香。他端起咖啡,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喃喃问了声:“有吗?”
沐佳晖以为自己刚才的话撞击到他心中的某处,不觉撤了防备,想都不想说道:“姐夫其实很残酷,每一次和我见面,都是为了诸中校。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想见姐夫大概很难吧!只要是涉及到诸中校的事,姐夫不管人在哪、有多忙,都会放下一切赶过来。我是佳汐的妹妹呀,你这样无所顾忌,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吗?”
卓绍华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这时,沐佳晖点的拿铁送过来了。两个人短暂地沉默了会,静静地喝着咖啡。
“我似乎和你聊的话题里,没有提过诸航。”
“我又不傻,猜也能猜得出来。密码这样的事怎么会和日常生活牵扯上,一般都是关系到国家机密。你却私下拜托我为你解析,甚至自己亲自参预,而且对她严格保密,不惜一次次对她说谎。那么,就说明这密码的内容和她有关,一定令她非常被动。你想抢先解析出来,在第一时间拿出措施,保护她。为了密码,我们一次次去画廊看画。有一次,你就站在姐姐的画前,你却想着密码失了神。喝咖啡、吃饭,满桌摊的都是密码解析的构思图,短信联系的内容,还是密码。密码,密码,我都烦透了。”沐佳晖姣美的双眸染上一层薄怒,她掩饰地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你心里有这么多的不满,但你还是答应帮我了。”卓绍华俊挺的面容连细微的涟漪都没荡起,但是眼神渐渐变得锐利锋寒。
“因为你是我姐夫??????”在这样的目光下,沐佳晖有点慌神。
卓绍华笑了,很惋惜,“不是,你是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秘密,然后就知怎么对付诸航。你恨诸航夺走了佳汐的一切,谈不上报仇,至少不能让诸航过得太舒坦。”
淡淡的灯光从天花板落下来,被桌边一株高大的巴西木凌乱成缕缕光线,照在他的脸上,表情忽明忽暗,沐佳晖瞪大眼睛,突然来气了,他怎么可以如此和风细雨般说出这番话?“我就是恨这样的你,不闻不顾地偏袒她。你和姐姐曾经的恩爱算什么,一阵风,刮过就了无痕迹。”
杯中的咖啡渐渐冷却,卓绍华把杯子推到一侧,“我联系过你在莫斯科留学时的导师,他说推荐你留校助教,你同意了,后来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坚决要回国。为什么?”
沐佳晖把手从桌面上放到膝盖上,十指绞得很紧,“这有什么问题,我支持祖国建设,不好么?”
“很早前,你就说讨厌国内的教育体制,环境也非常不好,所以拼了命地要出国,希望能定居国外。是西蒙令你改变了?不,或者他还有一个名字。金发、碧眼,谈吐风雅,一掷千金,很会哄女孩子开心。你心气高,这些并不会吸引你。他成为你的朋友,是他设计的一款解密程序,让你叹服。李大使儿子的婚礼上,他是你带过去的男伴。”
大厅里又换了一首曲子,萨克斯吹奏的是《绿叶对根的情意》,深情的音符浮荡在半空中,如诉如吟。“你??????怎么知道?”嘴唇很干,沐佳晖的目光寻找着服务生,想要不要再叫一杯水。
卓绍华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告诉她,他知道的事远比她想象的多。她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轻易被他吓住,不能被他所左右。“对,我认识西蒙,是通过导师介绍的。”
真是强大的自信,连名字都不屑编个假的,卓绍华深吸一口气。“你再通过西蒙,知道了诸航。”那个时间,诸航和西蒙在莫斯科执行任务,呆了不少日子。
沐佳晖眼神一闪,她没有否认。她和西蒙出去用餐,诸航从餐厅外面经过。西蒙让她猜诸航的年纪、职业,她说是在校读书的学生。西蒙大笑,告诉她人家孩子都快一周了,老公是位少将,公公是??????晚上,回到寝室,她给伯母打了通电话,提到佳汐,伯母一直在哭。第二天,她和西蒙又见了面,他们一直在谈诸航。知道得越多,心中的恨意越猛。姐姐是那么疼她,为她付出了许多,她不能让姐姐孤单地在地下哭泣。于是,她决定回国。
“你怕引起我的怀疑,先联系了我母亲,母亲告诉我时,我没有往深处想。毕竟国外的文化与习俗与国内相差很多,很多人不适应。”西蒙在她心里撒下了仇恨的种子,这只是她迈出的第一步。“小晖,有件事你说对了,请你解析密码,是我的自私。其实,我有选择的。你是专修欧美密码,孟教授则是密码界的权威。如果请她,解析会更快捷。与其说密码与诸航有关,但起因却是佳汐。有些秘密只能和家人分享。所以我觉得你来解析最合适。”
沐佳晖轻咬住嘴唇,好一会,略带迟疑地问:“什么意思,姐姐她不是不在了吗?”
“密码你不是早已解析出来了么,那些你没深读?”卓绍华眸光加深。
“??????嗯,也不是很早,前不久,”沐佳晖支支吾吾,目光无处遁形地东躲西闪,“只是你们一家的一些资料,我??????不太连接得起来。”
终于,到了关键部分。“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近很??????忙!”
无力去责备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小心思,卓绍华闭了下眼睛,睁开,沉声对她说道:“你是佳汐的妹妹,我说过你有事找我帮忙,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帮。小晖,这一次,我帮不了你。”
沐佳晖身子猛烈震了一下。
“诸航,她不仅是我的妻子,还是诸航中校。诸航中校是国家级的安全专家,她现在被黑客组织劫持。你可能不是故意,但确实你帮了黑客组织一个大忙。如果你早点告知我密码解析了,这一切可以避免的。”
卓绍华站起来,对着她慢慢低下目光,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令她极度惊恐的意味来,仿佛是悲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沐佳晖不敢相信地重复着。这应该是家长里短的一件小事呀!
“国家安全局的工作人员会告诉你的。小晖,你不适合从事密码这项工作。以后,还是改行吧!”他深深看她一眼,断然离去。
沐佳晖追到门口,抓住他的衣袖,脸色雪白,“姐夫,我会不会坐牢?”
他一声叹息,什么也没有说。她明明懂得密码的严峻性,却这样随性所为,随意泄露,这不仅仅是失职,而是密码人员无法原谅的过错。聪明反被聪明误,怎会不付出代价的!
第二天,去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开了很久的车去看佳汐。墓碑上的照片是佳汐有次在海边度假时的留影,细肩带的长裙,发丝飞扬,她笑得很嫌静。如果把诸航置身于这样的场景,必然高举双臂高呼,不知闹成什么样。
沐佳授夫妇可能常来这里,墓碑前一束白菊刚凋谢。卓绍华蹲下来,把花放在碑前,静静地抽了一支烟,然后深深鞠了三个躬。他在心里说:对不起,佳汐,应该不再惊扰你的清静,但是,这一次,原谅我,我必须这样做。
韦政委的这三天那是度日如年,急火攻心,嘴唇都起泡了,偏偏还找不着卓绍华。第三天的下午,他走进办公室,卓绍华气定神闲地在等着他。他四处巡睃了遍,没发现一张纸。“报告还没写么?”
卓绍华笑,“差不多了,走吧,会场都布置好了!”
“布置?”难道还挂条幅、摆鲜花。“卓将,你瞧我都这样了,告诉我实情,我好有个准备。”
“哎哟,这是受寒了,多喝水。”
韦政委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会议室的墙上,挂了个大屏幕,卓绍华的秘书在调制投影仪。过了一会,卓明和成书记走了进来,纪检办的跟在后面。
“我来!”卓绍华对秘书说。
秘书点头离开,关门时他听到卓绍华说:“今天,我没有汇报,我想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开始是在三年前??????”
午夜了,天边还没有完全暗淡下来,依稀可以看到一丝黄色的天际线。天空中灿烂的云卷云舒,让人舍不得将视线挪开。
“美吧!”西蒙往诸航的身边靠过来。两个人都穿着加厚的羽绒大衣,像两只笨拙的熊。“这样的美景,只有在特罗姆瑟才能看到。”一说话,就是一团一团的白雾喷出来。
特罗姆瑟,北极圈里最大的城市,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城,北依山峦面朝大海,一天就能全部走完。有世界最北部的大学、最北部的教堂、最北部的酿酒厂,去往北极的必经之路。这里是宁静的、休闲的、艺术的、学术的。
诸航的地理不咋地,说实话,还是第一次知道地球上有这么个地方。美么?飞机徐徐降落时,在半空中,俯瞰到特罗姆瑟的全貌,白色的大教堂,彩虹一般的跨海大桥,、红色的木屋、蓝色的峡湾??????美得无法言说。
“中文里有个词叫什么的,哦,桃花源,很适合隐居。你的周师兄指名要在这里定居,真是聪明,谁会猜到你们在这儿呢?从此以后,你们就是一对神仙伴侣。”
诸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冻得麻木了。她确定西蒙的骨子里一半是邪恶一半是浪漫,大半夜的,拽着她来海边看北极光,说的却是让她惊心动魄的话。
“其实我不喜欢你的周师兄,一点都不幽默。你说,我和你单独出来,他会不会想我们在??????”
“够了,西蒙。”诸航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西蒙笑得像偷到油的耗子,吱吱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无法抵抗的弱点,那就是爱,他的弱点就是你。宝贝,你也有弱点的。”
“你有吗?”
“除了钱,我不爱任何人。而钱绝不会让我操心,所以我没有弱点,我是完美的。”西蒙轻挑地挤挤眼睛。
世界终于归于黑暗,天边一抹炫丽的光线消逝了,海浪温柔地荡来荡去。
诸航跟着海浪奔跑,至少这样可以让身子暖和一点。西蒙在后面唱歌、吹口哨,他没有追过来。现在即使给诸航装上翅膀,她也不会飞走,准确地说,她不敢。想到这,西蒙就非常愉悦。能驯服诸航,太有成就感。不过,花的心血也非常多。
摊牌是在飞机上,诸航登机之前,可能已经预感到有些什么事,但绝对没想到他们掌握的会这么多。他记得她当时震愕的表情,眼睛瞪得溜圆,真是叫可爱。
“你儿子叫卓逸帆,生日是两年前的十月十六日,病历上写孕期是八个月,因为脐带绕颈。这样子推算,你应该是二月怀孕的。可是,这一年的一月至二月,卓绍华一直在西藏和新疆出差,即使算上误差、意外,再怎么算,你也没可能怀孕呀,除非你跑去找他,哈,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两个月你一直都住在一个大杂院,邻居们说有一个漂亮的女子经常去看你,不是英俊的男人哦。所以,我们就假设了一种可能,你是替他们夫妇代孕的?为了验证这个假设,我们去查你的银行账单,代孕么,总要付酬劳的。对于中国的国情,十万美元也不是个很低的价了。宝贝,我有点伤心,这不像你会做的事。你很差钱么?想起来了,听说你那时想去哈佛,周师兄在等你。爱情的力量真是巨大。”西蒙捂着心口,像唱歌剧般,脸上悲伤欲绝。
周文瑾身子背对着他们,从他紧绷的双肩,稍微看出他非常的愤怒。
机舱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其他人员都去了驾驶舱,舱门紧闭,这算是尊重她的隐私么?诸航心中宛若一场飓风过境,凌乱得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西蒙懒懒地晃动着手指,在沙发的侧边坐下。“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决定和卓绍华结婚,那个我们不好奇。”他突然贴着她的耳边,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说道,“但你好像对他日久生情喽,所以你在害怕,对不对?别怕,别怕,我们爱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整个航程,西蒙一直在讲。像散落了一地的珠子,诸航找到了那根钱,一颗颗串了起来。
她挺汗颜,为了她,西蒙他们真是用尽了心思。
在莫斯科,就开始了布局。成功地让沐佳晖回国,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沐佳汐妹妹的身份,方便走入卓绍华和诸航的生活。她非常精明,又满怀怨恨,轻易就能激起诸航的妒忌与醋意。怎样找到关键切入点,是周文瑾提供的情报,他对诸航和卓绍华的结合有疑问。顺着这条线,果真查到了。资料怎么传递,同时,要让卓绍华有所察觉。他们接触了工信部监控的超恒公司,答应日后加入资金、给予技术支持,一定让他们死灰复燃。超恒同意合作。资料以石涛的画作为基础,做成密码,用邮件发出。卓绍华很快就注意到了,也敏锐地联想到和诸航有关。诸航的个性冲动、直接,只要事关卓绍华和帆帆,她必然会不闻不顾地扛起一切,完全不在意自己会有什么结果。作为诸航中校,竟然做出代孕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在社会上溅起什么样的巨浪,也许就此溺忘,卓绍华看得非常清楚。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捂住这件事,不让诸航察觉丝毫,悄然找沐佳晖进行解密。也许偷偷地想过自己是杞人忧天。只有解析了密码,知道什么内容,他才知做出什么样的反击。
就在他最纠结的时刻,网络奇兵遇到了密集的侵袭,周文瑾失踪。
“宝贝,我真的非常敬佩你的首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有条不紊地作出果断的指挥,从容面对。但,我们还是赢了。你对他失去了信任,你无法忍受他的谎言,你开始动摇。”西蒙同情地闭了闭眼睛,“所以说,爱是一个可怕的弱点。就等于是你送给对方一个炸药包,你不知他是拿去开河筑道,还是回过身来,把你炸得粉身碎骨。”
真的很蠢很天真!那些谎言的背后,那些欲说还休的无奈,那么疲倦的俊容,满满的都是爱。只是她笨,没看懂。首长常说,网络战不仅仅是技术战,还是心理战。也许她的技术很强大,但她的心理太脆弱。
泪水就这么下来了,滑过脸颊,滴在手背上,很烫。
“宝贝,别哭,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你的首长还是高高在上的首长,孩子一定能快快乐乐成长。这些资料我立刻删除、彻底的。”西蒙说道。
她胡乱抹去泪水,缓缓绽开一丝笑颜,“辛苦了!”
西蒙怔了下,随即笑了,上前抱抱她,“我喜欢wing,因为你和我一样聪明。”
这个晚上,神秘的北极光没有出现。等了很久的游客失望地和导游回酒店去了。每到冬天都有大批的游客来特罗姆瑟看北极光,尽管有很多研究可以证明极光产生的科学性,但人们还是说:极光是来自天空的美丽语言,它是一种超自然的方式,向地球上的人类打招呼。
“别泄气,你在这里定居,日后有的是机会看极光。”西蒙安慰诸航。两个人踩着积雪向路边的车走去。
她不泄气,反而热情高涨。
寒夜里,汽车要预热一会才能发动。等待的时候,她问西蒙:“沐佳晖算你们的成员么?”
西蒙吹了声口哨,“用中国话怎么形容,哦,她就是一打酱油的。”
“下次少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西蒙,我愿意留下,但我有个要求。”
“宝贝,我等你这话等了一万年。快说。”
“除了你和周师兄,我不见你们组织里的任何人,任何活动我也不参加。有任务,我单干,不和任何人合作。”
“酬劳呢?”
“给我办张卡,我信得过你们。”
“酷!”西蒙细长的双眸一眯,油门一踩,车呼地冲向黑夜。
“不过,要是让我发觉你们没有遵守承诺,某个环节出了错,你知道的,我的破坏力是怎样。”诸航侧过身,送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
“难道你还在害怕什么?”西蒙问。
不怕的,全部地雷都引爆了,山川、河流,原野,一览无遗。这样也好,该是什么样的命运,欣然面对。
如果爱,即使你一无所有、声名不堪,它依然在。
他们搬去了夏日岛带有少许东南亚风情的一座小岛,离特罗姆瑟很近。这儿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岛上,一套套木屋别墅,无一例外都面朝大海,虽然装修简朴,却有宽阔的阳台、硕大的落地窗。街道很干净很安静,唯一能打破宁静的不是汽车的马达声,而是海鸥的叫声。
诸航住在楼上,周文瑾住楼下。
每天的日子非常悠闲,不管多冷,诸航早晨都要晨跑。一身火红的运动装,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成了岛上的一道风景。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诸航呆在电脑前。她的任务都是由西蒙和她邮件联系。一般,诸航会问下任务的最后时限。她不会提前,不会延迟,就在那个时点,她会非常完美地交工。西蒙说她比以前在网络维和时更俐落更狠更猛。诸航没谦虚,那是,我有做黑客的天赋。诸航接的任务都比较复杂、利益也可观,这些,诸航从不过问。四点后,诸航会去码头看船回港,这时,周文瑾该回来了。
周文瑾工作地点在特罗姆瑟,每天早晨开车过去,他忙些什么,诸航从来不问,他也不提。回来时,他会买鲜花和水果。
西蒙的梦想大概也算实现了,他有了一家以自己名字为品牌的酒庄。偶尔,他会带一瓶酒来看诸航,为诸航和周文瑾分住楼上楼下感到不解。这时,周文瑾就会温柔地看向诸航。诸航笑得没心没肺,仿佛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替他们打扫屋子做饭的,也是一位故人。是诸航在文化街遇到的那个中文讲得很不错的问路女孩,金发,碧眼,和西蒙长得很像。是西蒙的堂妹,叫梅娜。她也没和诸航寒暄,到是和周文瑾熟稔。从他们的谈话中,诸航听出来,她租住的公寓就是自己原先住的,与周文瑾在同一个小区。
不需要问多少,有些事心知肚明。
圣诞节后,西蒙离开了特罗姆瑟。这里,中国人很少,但日本人多,甚至还有无印良品的分店。相似的亚洲面孔,看着也亲近。
周日,周文瑾开车带诸航去特岁姆瑟,喝喝咖啡,逛逛各色店铺,在水族馆看180度的银幕记录片。
新年这天,他们看到了北极光,那样神秘的光束,无法形容的色彩,美如昙花般。
周文瑾从身后环抱住她,与她一起仰望着天空。“在哈佛读书的时候,我随导师来过挪威,也看到了北极光。那一刻,特别想你。如果你在该有多好。现在没有任何遗憾了。”
诸航默然失语。
“猪,是不是想家?”周文瑾问道。
“你呢?”
“不想。思乡只会让人变得软弱。”
那也是想的,只是在自我催眠,何况已经回不去了。诸航每每想到周文瑾的这些,都会窒息得不能自己。
“现在我有你。”寒风冷过眼角眉梢,夹着泥土清冷的气息,他不觉情动,低下头,寻觅着她的唇瓣。她把头别过去,吻落在她的肩上。
“周师兄,别这样,我是有夫之妇。”即使北京远在南极,她在北极,无论地球如何旋转,都不会相遇。但是,发生过的事就在那里,已无法忽视。她不管是叫诸航还是叫wing,还是现在西蒙给她的一个新身份,她的丈夫是卓绍华,他们共有一个孩子叫帆帆。
周文瑾僵硬如岩石,沮丧像冰雪一样覆盖了他。“为什么,猪?”他不明白。全世界,她只有他,为什么还不接受他?
北极光稍纵即逝,天空恢复了往昔的深远,星光簇簇。“我是攻击型,你是防守型,我们会是彼此欣赏的盟友,却不适合做恋人。因为我们彼此不能包容对方。”
如果她能包容他,在他去哈佛时,她不会颓废地放弃自我,她会等他回来。她知道的,他对她不是不在意,而是那时,他把事业排在第一位。他如果包容她,就不会说时光倒流。时光如江水,只会向前,无法倒流。他不能接受她结过婚、生过孩子。他把她带到北极这僻远的小镇,没有人认识他们,似乎他们没有过去。这是自欺欺人。
其实,他还是不愿输给首长,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赢,倾其所有,把她夺过来。骄傲的周师兄!这应该不叫爱,而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一场输赢。她是奖品吗?
失笑,何其荣幸。
周文瑾生气地质问:“我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你还要我怎样?拿把刀,剖开胸,把心捧给你看!”如果她不回应他的爱,曾经那些牺牲还有何意义?
“太可怕了,那样,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不是吓死,就是冻死。”诸航轻笑,友好地扯扯他的衣袖,“好冷,我们回家吧!”
一路沉闷。
要是不看表,这里的白天、黑夜总是模糊不清的。短暂的黑暗之后,天又亮了。打开门,脱了外衣,诸航去厨房找吃的,周文瑾一把揽过她,紧紧搂在怀里。“猪,不管你是恨我还是爱我,这辈子,我们都必须相依为命了。”
似乎是这样的,诸航没有反驳。
“想想我们在北航的时光,你现在可能还找不回那时的感觉,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爱你!”他在她的额头温柔地落下一吻,“新年快乐!”
某个晴天,西蒙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开了辆红色的越野车,招摇过市。他给诸航带了许多礼物,包装得非常华丽。有衣服,有首饰。“补给我的新年礼物?”
“算吧!你的周师兄不在?”西蒙朝里看看。
诸航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他去上班了。”
西蒙挑逗地一扬眉梢,“那就好,免得他瞎紧张。你看到了吧,中国军事网上的那条新闻。”
诸航不置可否地哦了声。她看到了,头条《关于卓绍华少将失职的处分决定》。
“你不要误会哦,那个不是我们搞的。看来,是他解析了密码,迫于压力,主动交待了。呵呵,他不该私下搞的,应该早点向上面汇报,这样,他就不需要负责任。一个中尉,一个中校,都是从事机密工作,后果很可怕。是什么处分,降职,记过?宝贝,你有什么想法?”西蒙试探地看着诸航。
诸航耸耸肩,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也给西蒙一杯。“我该有什么相法吗,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自由自在,惬意休闲。”
西蒙他们太阴坏了,新闻里没具体写首长为什么受处分,估计和代孕有关。虽然没办法用首长的名誉胁制她,但是她为西蒙他们做的事,已经隐瞒不住她是黑客组织成员的事实。在上飞机的那一刻,退路已经堵死了。她识时务,气节也不高。日子在哪,不是过呢!而这样的日子,很久前,她也曾以为是最美的画面。现在的这一切,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到的,也来之不易。换个角度想,就不会太郁闷。人生如同绑架,既然不能反抗,不如学会配合。悲天悯人又不能改变什么,乐观点,阳光点。周文瑾上班时,她对他说开车慢点,语气是诚挚的。晚上两人坐在桌边吃晚餐,听着海浪和风的和鸣,她的笑也是由衷的。
“宝贝,我爱你!”西蒙扑上来要给个熊抱,她用眼神制止了他。
西蒙拉着诸航出去喝咖啡,大谈特谈他的酒庄、新认识的一位嫩模。“你一般什么时候工作?”
“心情好的时候。”邻座是位妙龄女郎,西蒙不安分地对着人家乱放电。诸航失笑地把目光挪向门外,一个妈妈牵着一个小女生刚好经过,小女生不过两三岁的样子,卷卷的头发,胖胖的脸,很是可爱。不知怎么的,滑了一跤,她摔倒了。她要妈妈来抱她,妈妈鼓励她自己爬起来。她不依,哭着满地打滚。妈妈生气地离开,她哭得嗓子都撕破了。妈妈看都不看她,继续往前跑。她无奈地爬起来,追着妈妈。妈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她叭地下又趴在地上,张着两只小胖手,要妈妈抱。
诸航噗哧笑出声来,真是一个固执的小女生。
“你在笑我么?”西蒙嘴巴歪歪地问道。
“没有。西蒙,我听说因为挪威的黑夜特别长,为了打发漫漫长夜,挪威女王写了一本童话故事书。”
“你在暗示我加大你的工作量?”
“切!自己整天醉生梦死,对别人却这么奴役,你真当你是主啊!”诸航鄙视地瞪他一眼,尔后,嘴角慢慢地倾起一缕温柔,“我想写个游戏,和童话有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