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德哥心中对云达这番评价颇有意见。
当年武国强盛,招揽当世众多强者,憋着一口气扬言统一天下,问鼎至高,但最终结果是什么?还不是功亏一篑了?不仅溃败了,还是兵败如山倒、一泻千里那种惨败!
北漠积蓄这么多年,如今的起点总比当年一穷二白的武国国主,以人徒隶卒之身征战天下强得多吧?搁在云达口中却连武国十之一二的本事都没有,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有所不满的不止是图德哥。
在座众人心中也有愤懑。
只是无人敢在二十等彻侯面前叫嚣。
绝对实力面前,狗也会识趣的。
云达不在意他们心中怎么想,略微敲打两句便起身告辞,直到他离开半刻钟,营帐内的气氛才逐渐活络起来。有人小声嘀咕:“彻侯这话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强盛如武国最后也惨败了,云达口中不及武国十之一二的北漠,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听着就晦气!
他旁边的人道:“人家可是彻侯。”
实力高强就是任性啊。
根本不用顾忌旁人听着晦气不晦气。
若他也有二十等彻侯的本事,别说扯几句晦气话,他就算当众拉屎逼他们吃,被逼的人也得笑着吃下,再赞一句这屎新鲜好吃。在这个世道,二十等彻侯就等同于真理。
小声抱怨的人面色微变。
小心环顾左右,见没特殊情况,这才用更小声道:“他是彻侯怎么了?昨儿还不是在康国兵马手中吃了亏?在人家手中丢了面子,非得在咱们面前抖一抖威风找场子。”
二十等彻侯又如何呢?
听说百多年都住在山上修身养性。说得好听是归隐山林,说得难听一些,他不就是个除了一身蛮横武力的白身?无权无势无财,山珍海味、温香软玉都没有,这不失败?
“哼,你有胆子在他跟前说这话?”
此话一出,抱怨之人瞬间噤声。
他只是嚣张跋扈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明知道云达不好惹还上赶着挑衅,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他不像云达能活两百多年,短短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够。
图德哥出言打断众人窃窃私语。
当务之急还是催一催各部落兵马会合。
听云达这话的意思,他短期应该不会再出手,北漠这边只能自己想法应对。康国沈棠【御驾亲征】,北漠这边也需要做出回应——【御驾亲征】对士气提升幅度不小,再加上国玺对国运的诸多妙用,北漠最好亮出同等配置,不然在两军对垒的时候会吃亏。
但,北漠大王【御驾亲征】,也是问题。
图德哥心中泛起了愁。
康国主力抵达时间比预期还要早六七个时辰,沈棠收到消息的时候,亲自去接人。
褚曜风尘仆仆,衣衫沾灰,脸上还残留着急行军的疲倦,但他看到沈棠的时候,眸色仍明亮了三分,一扫困倦疲乏:“主上!方才在路上收到消息说敌方大将夜袭……”
他这话说得急促。
沈棠笑着打断:“人是来过了,但又被赶走了。我来的时间凑巧,我前脚过来,北漠方面的武胆武者后脚就撞上来。虽是两个棘手的角色,但你主上我也没让他们占到什么大便宜。一路疾行,无晦也辛苦了,先去洗漱休息一会儿,养好精神咱们再详说。”
她庆幸北漠这边兵力还未集结完毕。
不然自个儿主力不眠不休赶来,正是兵疲马乏、战力下降的时候,北漠偷袭还不是一偷一个准?再无耻一些,北漠还能分三路兵马,轮流骚扰进攻,迫使己方绷紧神经。
坚持个十天半个月,效果立竿见影。
褚曜道:“主上,曜无碍。”
他怎么说也是文心文士,连轴转个一阵子,还不至于撑不下去。不过,主力兵马中的普通兵卒确实做不到。遂传下军令,让大军休整,恢复元气。沈棠敏锐发现少了人。
“乌州折冲府的兵马呢?”
各地折冲府的兵服略有差异,基本都带着一点当地特色,乌州那群人也是如此。沈棠却没在赶来的将领中间看到苏释依鲁。没看到苏释依鲁和乌州府兵,也没看到林风。
“还有令德?”
“怎么也不见她?”
沈棠说着想到了一种可能。
问道:“无晦将乌州兵马派去次要隘了?苏释依鲁和乌州兵马还未完全死心,不将他们搁在眼皮底下盯着,担心会出乱子。”
康国和北漠两地边境线很长很长。
西北诸国派遣数十万徭役在此地建造人工天险和绵延无尽的城防,北漠想要越过防线可不容易。突破口只有一大两小三处要隘,主要隘名曰“曜日关”,两处次要隘分别名为“逐月关”以及“射星关”。沈棠兵马主力就在曜日关,距离驼城最近,也是三处要隘之中最适合北漠方面进攻的一处。若是选择其他两处次要隘,北漠兵马压力大点。
“令德确实与乌州军去了逐月关,不过这可不是曜要派她去,是她自己要求。她收到了北漠粮线的消息,打算去截粮。从兵马较少的逐月关借道比较不容易引起警惕。”
沈棠道:“截粮?”
饶是她也要为林风的大胆而吃惊。
眸底泛起了担忧:“她这么做太冒险,北漠对粮线看得紧,她深入北漠境内,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主力想支援也是鞭长莫及。这孩子年纪轻轻就这般激进大胆——”
林风算是沈棠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些护犊心理,潜意识不想对方置身这般险境。正想抱怨林风这个激进大胆的作风跟谁学的,她就注意到褚曜的表情,剩下的话咽回去。
呵呵,跟谁学的?
还能有谁,还不是褚曜这位好老师?
沈棠如今的康国版图就包括当年的小国褚国,这事儿还是因为褚杰请了半个月的拜墓假——他要回乡给父母妻儿扫墓——沈棠这才知道的。在康国舆图,曾经的褚国只占了小小一角。这么一个小国却禁锢褚曜小半生,从幼年到少年,十几年人生在此度过。
她还特地问褚曜需不需要特批拜墓假。
正好坐一坐褚杰的顺风车。
褚曜神色恍惚一瞬。
苦笑道:【主上,曜无墓可拜。】
他幼年就被双亲卖给褚府,如今使用的姓氏名字也是褚府后来取的,身上全是褚府的印记。褚府之前的印记,只剩下一个只有表姐金蕊才喊的“煜哥儿”小名。父母早就化作了尘土,幼年短暂生活过的故居也在战火中消失。
褚曜去祭拜,他该祭拜谁呢?
他无人无墓可拜。
沈棠心疼叹息:【要不还是回去打听打听吧,或许能寻到二老坟地,就算找不到他们的坟地,你去褚杰他爹坟头唾两声也行。只是担心褚杰会发飙,你可以半夜去唾。】
褚曜被她这话逗笑,一扫心头那点阴霾,点头答应下来:【嗯,回去看看也好。】
那次拜墓假,沈棠批了好几个人的。
因为同行的除了褚杰和褚曜,魏寿、魏寿他夫人蕊姬以及夫妻俩的几个孩子。蕊姬跟褚曜是一个村子出来的,若父母墓地尚在应该挨得近,顺道拜一拜。魏寿这个恋爱脑纯粹离不得他夫人,更不放心蕊姬和褚曜一道,而夫妻俩的孩子,则是魏寿强行拉过去的。
他要在褚曜这个孤寡人士面前秀一秀夫妻恩爱、儿女孝顺的成功人生,膈应褚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