弊端让吴贤产生了危机感。
他感觉自己性命遭到了威胁!
“公肃和大义他们的事情,点到为止,你们也好好反省反省!”说罢,吴贤丢下众人径自离开。亲卫上前将还未凉透的尸体抬到木板上,脑袋摆正,盖上一条白布。
不多时,帐内又恢复了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不少人心里开始滴咕——自家会不会也掺和进去了?
“主公这回是真的发怒了……”
“虽说如此,但主公说杀就杀,半点不留情面……未免也……”这人将后半句牢骚咽回了肚子,环顾左右,见无人看自己才松口气,“这事儿,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当然,不是反省自身做的太过。
他们觉得吴贤做得太过了。
“……即便秦公肃等人另投新主,一无建树,二无战功,沉君即便重用他们,也不会这个节骨眼为了他们跟主公翻脸。主公着急忙慌杀人给他们交代,不复当年勇……”
当年的吴贤可是谁都不怕的。
一些老人暗暗唏嘘。
虽然他们也认为灭门确实过火,但要世家子弟付出性命当代价,也不妥。只是死几个庶民,平日打仗波及的庶民何止这个数字?至于天海后方消息被封锁,他们真不知道!他们敢拍着胸脯保证,甚至是对天发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主公多虑了。
有人拍着胸脯陈情表白。
却没发现也有人默默撇过了脸。
虽说他们也没谋反心思,但发誓什么的,他们也不敢,毕竟谁也不能预言未来。
那具尸体被连夜送走。
奈何秦礼连夜搬家,吴贤亲卫扑了个空,便只能将尸体给沉棠送过去,恰好秦礼等人也在场。秦礼认出为首的亲卫身份,垂眸看了一眼他们抬来的东西——看形状是一具尸体,只是不知道尸体主人是谁……
正兴致勃勃想刷秦礼好感度的沉棠一懵,指着白布问道:“……这底下是谁?”
亲卫亲自将白布掀开。
露出一颗眼睛未闭的脑袋。
死者脸上还残留着惊惧之色。
沉棠瞅了一眼,没啥印象:“他是?”
亲卫冲沉棠行礼,又冲秦礼抱拳解释:“此人是策划谋害赵副将亲卷的贼首。”
赵奉闻言原地站了起来。
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秦礼,咬牙切齿:“好家伙,居然是这个龟孙子干的!”
“劳烦转告吴公——人,我们收下了。”相较于赵奉的激动,秦礼平静很多,脸上并无意外之色,“恩怨,就此作罢。”
亲卫抱拳退下。
沉棠蹲在尸体旁边瞅了好一会儿。
拍手起身:“昭德兄啊,真能作死。”
赵奉和秦礼都看着她。
沉棠随手一指:“你信就这一人?”
赵奉叹气道:“能给一个交代也不容易了,真追究下去,能拉出一大串人呢……”
全部处理了,吴贤还不伤筋动骨?
沉棠一手叉腰,一手捏着下巴反问:“所以,幸免于难的那一大串人,他们会因此感激涕零,感谢昭德兄保住他们?我想不会的,他们只会怪昭德兄忒刻薄寡恩呢……”
为了平息麻烦,献祭下属人头。
赵奉语噎:“真会如此不知好歹?”
沉棠撇了撇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如果我是昭德兄,我肯定要拿着篦子将他们从头筛到脚。不管他们是封锁隐瞒还是拦截战报,这种行为都称得上‘背叛’了吧?背叛过的人,就跟咬过人的狗一样,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吴贤还是太心软了。
也或许他知道大清洗会元气大伤,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伤害比较小的那个。
沉棠可以理解,但不赞同。
秦礼不予评价,只是看着新主公。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额,谁没点儿过去呢?”沉棠忍不住撇过头,眼珠子东张西望,“曾经的背叛,那叫‘遇人不淑’。如今洗心革面,改恶为善,弃旧图新……也是要给人机会的嘛!”
例如,背叛七个主公七次的某人。
但,又不是她被背叛。
作为主公,要有给人从良机会的广阔胸襟啊!相信,公肃如此深明大义,会懂的。
秦礼:“……不是这个意思。”
沉棠“哦”了一声。
赵奉:“……”
完全不知道这俩打什么哑谜。
他只关心这具尸体该怎么处理。
沉棠:“烧了,骨灰撒你兄弟坟头。”
这是个解恨的好主意。
不过赵奉这人思想很淳朴,此前将兄弟潦草下葬是不知道战争前景,生怕自己没命安排他后事。如今打赢了,理当将兄弟挖出来,扶灵回去,让人落叶归根。仇人骨灰等到兄弟一家坟头再撒吧,现在撒有些浪费。
赵奉说了自己的打算,沉棠爽快答应。
尽管时间匆忙,但秦礼等人临时住处也清理出来,忙碌结束,天边泛起鱼肚白。
秦礼突然道:“吴公怕命不久矣。”
赵奉一惊:“咦?”
秦礼收拾书卷:“主公也看出来了。”
赵奉回想沉棠的话,讷讷地道:“不至于吧?天海那帮人虽然没什么分寸,为人行事傲慢……但他们不至于弑主……”
“以前是,如今未必。吴公一时心软,只会埋下更大的隐患……或许他也在赌。”
真要大清洗,吴贤要出半条命。吴氏根基在天海,跟其他家族关系错综复杂。对这些人下手不啻于拿刀捅他自己……纵有魄力,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没得选。
赵奉沉默着好一会儿:“即便真的……唉,也跟吾等没什么干系了,别想了。”
吴昭德,已经不是主公了。
心中略有怅惘,但无锥心之痛。
赵奉这边正要退下,沉棠身边的亲卫过来,还是熟人——徐诠,他拿着个木盒。
秦礼问:“主公有吩咐?”
徐诠笑道:“是主公送的赏赐。”
不知道里面是啥,盒子不大还挺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