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轻轻打定主意不理他,就等着膝盖没那么痛了再走。不料她屁股底下垫过来半支鞋尖,她低头一望,那鞋尖蓦然往上一提,身体向前一冲,她瞬时以倒栽葱的姿势扎进蓬松的雪堆里。
程澈心下一紧,按照以往,他只要用这招,程轻轻便会立即一屁股坐到他脚上。然后返身抱住他的腿,宛如一团小小的腿部挂件,气势汹汹让他拖着自己跑。没想到今天她竟然毫无反击,就这么直挺挺地倒栽进了雪堆里。
程澈连忙俯身抱她,突然,眼前一花,一团雪球重重得砸中他的面门。紧接着,小家伙抓起地上的污雪,不由分说尽数扔到他胸口。
似乎觉得不够,她冲过来,伸脚便使劲连连踹他的腿。程澈轻呼一声,下意识忍住后退的冲动。由着她一下下,左右脚交替踹。似乎是累了,她低下头,胸口剧烈的起伏。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程澈垂下眼睫,抬手拢住她的后脑。程轻轻头没动,底下却立即踩他一脚。程澈浅笑出声,低声问:“哥哥能还手么?”
话音一落,底下紧跟着踩中他另一只脚。程轻轻就那么低着头,不断攻击着面前的人,双手不停捶打着他的小腹。打着打着,她脱力一般,贴在程澈胸口,温热的脑袋微微颤抖起来。起先只漏出一丝细弱的抽噎,她咕哝着“哥哥是个大骗子,臭鸡蛋!”
随后这泣声逐渐扩大,她回到温暖的怀抱,犹如重新生长出新的勇气,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发泄的缺口,“呜呜,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要把我卖了是不是?呜呜,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可是你就是一直骗我,一直骗我!爸爸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她哭得一抽一抽,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澈胸口位置已糊满了污雪消融的水渍,和她的眼泪鼻涕,脏成一团。他拉下衣链,将程轻轻裹到衣服里,手掌慢慢抚着小家伙的后颈。她说一句,程澈便回应一句,“不是”“没有”“嗯,哥哥错了”。无论她是否听见,程澈都极有耐心。
哭到最后,程轻轻红肿着眼眶从他怀里昂起脸,吸吸鼻子。程澈的指腹轻触了下她脸颊上薄薄的硬壳,她抱在怀里,棉服底下只有细瘦的一点。长发不见了,脸上蓬勃的朝气消失了,脖子底下,底下?程澈抬起她的下巴,看到一层灰色的尘垢。
他半蹲下身,拿纸一点点擦着她的泪痕,问:“那轻轻,还要不要和哥哥回家?”
*
程澈抱着她,走进小院,满面寒霜的掠过大伯母。大伯母笑容一凝,讪讪嗤声。眼见兄妹两去了房里,不一会儿,里头便哐当响了声。
二十六寸的行李箱再次被展开,程轻轻看着哥哥拉开衣柜,快速收拢好自己的衣服堆进箱子里。然后是鞋,发绳,娃娃。
带来的十几双袜子破的破,单的单。裙子发灰发乌,皱皱巴巴团在角落,撑开时竟然有老鼠在上头产', '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