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应该告诉谁好,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身后的房子仿佛是个巨大的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嘴巴蛰伏在那儿,等着她自投罗网。身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宛若她如何也跨不出的深渊。
爸爸的电话也少了,哥哥也骗了她,她似乎被人遗忘了。程轻轻悄悄蹲下来,透亮的泪珠一颗颗砸到泥土里,迅速消失。
小学这头放假前几天,各家开始准备年货。院子里挂满了腊鱼腊肉,和成串的腊肠。程轻轻帮奶奶从中拨出空隙来,好给竹筐里的柿饼腾地。
程默默跑来叫她,兴奋说妈妈要带两人去买过年穿的新衣服。
奶奶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让她赶紧过去。
周春华可没打算去商场里挑小孩子的外套,那里又贵又难看,随着孩子身高猛蹿,还穿不了多长时间。于是她轻车熟路地,领着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到了菜市场。
花花绿绿的衣服和鞋子,把两个小孩的眼睛都快晃花了。程轻轻艳羡地望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钻石皮靴,好奇地摸了下缀满蕾丝边的粉色棉袄,她觉得这些衣服真好看。
一件枣肉色的大棉袄从天而降,兜到她身上。周春华催促她穿好,帮她拉上拉链,上下打量一圈,满意道:“还行,这颜色经得起脏。”
程轻轻好奇地看向镜子,棉袄的颜色有点像学校吃的红糖馒头。而且衣服是不是太大了,她脑袋窝在里头,和缩回去的鸵鸟没区别。
她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但是,程轻轻指尖绕了下拉链,爸爸每月给的生活费除了她,哥哥也需要。如果她花掉太多,哥哥说不定会被饿死?
程默默可不要这颜色,嫌弃说:“真丑。”她要死要活耍起赖皮,哭着非得让买那件粉色掐腰的棉袄。周春华谄笑着开始和老板砍价,凭着非一般的磨人功夫,获得最终胜利。临走前,老板娘脸都绿了。
学校正式放假这天,大雪刚过。银白色的雪铺满大地,挂满枝头,满处都是孩童们的天堂。程轻轻从学校里出来,走到一半,发觉棉靴里似乎进水了。她扶着树干,将鞋子脱下来。灰色袜子湿了一片,脚趾头比铁还要冰。程默默和几个小伙伴从她身边走过,臃肿的背影看起来笨拙又暖和。
程轻轻抿直唇线,漠然将鞋穿好。行人踩过的地方,寒雪融化再被冻硬,滑得厉害。程轻轻心不在焉,一脚上去便摔了个跟头。她双膝一软,径直砸到地上。膝盖上顺势剧痛无比,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腿断掉了。
实在太疼了,程轻轻五官揉到一起,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抹抹不存在的眼泪,撑地爬起来。
这条路她独自走了无数遍,每次走在上面,她会默默祈祷,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远一点。或者让路的尽头消失,便成海洋。b',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