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从清穹之舟深处离开,心念一转,一道金光落下,霎时便已离了上层,落到了幽城所在驻地之内。
方至此间,显定道人已是站在那里相迎,稽首道:“张廷执有礼。”
张御亦是抬袖回有一礼。
见礼过后,显定道人请了他至幽城主殿之内安坐,道:“得了陈首执遣书,我已是向上层求问过了,乘幽派之事贫道出面劝说,只是最早老师与他们背后两位上境大能有些分歧,能否卖这个情面,贫道也说不准,只能说尽力而为。”
张御问道:“显定执掌能尽力便好,可否多问一句,贵方与乘幽派当日分歧在何处?”
显定道人笑了笑,道:“这倒无有什么好隐瞒的。实则这涉及到我两家之道念,认为人世间万般事物,包括那世间本身,便是一张大网,人自一降生,便落这个大网之中,接触事物与人愈多,越是相连紧密,承负沾染愈重,唯有设法洗脱沾染,才能得以真正超脱。故无论乘幽还是我这一脉,最终求得都是逐去外染,超脱逍遥,不受拘束。
不过各人不同,用道也自不同,由此也就生出了分歧。我这一脉,向来认为不必拘泥于一道,入世出世皆为我心之所选,纵然入世染尘,出世亦可洗濯一清,故我这一脉,向来认为世当存有,而不当摒弃。
可乘幽派不是如此,把他们将贫道这一脉鄙视为守世之奴。他们认为,既修出世之道,那尽量要少与尘世接触,等到功行大成之后,便能得“大逍遥”,大超脱;
他们乃是尘世之过客,诸多外世不过是修道过程中一个又一个可以供以停驻的旅舍罢了,对他们是可有可无的。”
显定道人似是对此不太看得起,说到这里,呵呵笑了几声,道:“可是这办法也不是人人可以修炼的,在此修行之中,很多守不住心神的之人没了人性,连自身也被他人遗忘,此所谓超脱,在贫道看来不过一具道尸罢了。”
张御微微点首,知晓了乘幽派的处世道念,与之打交道便更为清楚了,他道:“那就烦请显定执掌过几日随我走一趟乘幽吧。”
显定道人打一个稽首,笑着应了下来。
他深切知道,幽城虽然暂时得以归来,并且天夏还允许他们独存,可那肯定是天夏来要应付什么事,所以才愿意这么做。
但他可没忘了,幽城与天夏之间以往争杀虽少,可是不代表没有旧账可算,现在是容忍他们?那么未来呢?而张御身份不一般,现在已然坐上了次执之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首执了,这个情面他是十分乐意卖的。
乘幽道派之中,一座法坛之前,韩女道站在阶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道光亮从虚无之中透照下来,直落坛上,光中化显出来了一名表面二十来岁的年轻修道人,这人眉心一点云纹,那是乘幽派修炼到高深层次的避劫天纹。
韩女道恭敬一礼,道:“毕师兄有礼。”
毕道人点头道:“韩师妹,这么急着唤我回来,是有什么事么?”
他修炼的是乘幽派较为上层的功法,与一般的闭关方式不同,其会从世间消失一段时日,而后再是回转,可要是修行不过关,心神失守,就会失陷虚宇,这上世上消失。
故是他会给同门留下唤回之法门,一来是好让同门在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二来就是遇上什么紧急事宜,也能及时叫他回来。
可实际上他从来不觉得门中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以说自乘幽派建立起来后,向来就是少有事机的。
韩女道言道:“毕师兄,几日前天夏那边来人了,还是来了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廷执。”
毕道人诧异道:“天夏?我与天夏素无瓜葛,至神夏之后就没有牵扯了,他们来找我们做什么?”
只是他此刻也是起了一些重视之心。要是随便来一个寻常修道人,打发走就是了,可是来得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还是一名廷执,那绝对是天夏前几位的上层了,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韩女道下来便将张御上回所言之语如实说了遍。
毕明道人听完之后,也是露出了些许凝重之色,道:“上宸、寰阳两家居然落了个如此下场么?”
他修道长久,知道这两家的实力。单说上宸天这一家,在兼并宗派大潮中,也是聚集吸收了诸多小派,再加上青灵天枝这镇道之宝,只要守御的好,完全能和天夏长久对抗下去,可没想到现在居然被逼天夏近乎打灭了,而寰阳派干脆就是彻底消亡了。
能灭去这两家,说明天夏之实力在从夏地出走后,得到了极为长足的发展,再不能用以往的目光去看待了。
他沉吟片刻道:“韩师妹,你们可曾设法确认这消息么?”
韩女道言道:“从传来的消息,天夏未曾欺瞒我等,且不止是寰阳、上宸两派,连古夏之时遁避世外的神昭派,亦是迁回了天夏,还有显定师兄那一脉,他们曾试着脱离天夏,可现在又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