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秀才突然开口,却是黄老爷的儿子黄顺理。这货拱手说:“在下黄顺理,赵贼起事之后,第一个杀的便是我父亲。”
徐颖惊出一身冷汗,叹息应对:“唉,天河镇就在黄家镇旁边,虽地处大山之中,又怎有幸免之理?”
“这赵贼实在可恨,只叹钱粮没有带出,否则我定要募兵杀回去!”另一个秀才捶胸顿足。
萧谱允说道:“介吾兄,因之兄,如今已投奔李巡抚麾下。前几日,我去了一趟都昌县,都昌反贼已时日无多。只待都昌贼灭,李巡抚、王兵备定然南下征讨赵贼!”
“陈御史那边如何反应?”有个秀才问。
萧谱允说道:“巡按老爷已送出奏章,他说要如实禀报贼情。陛下若是知道此间事,知道江西已陷落数县之地,定然让广东、福建之兵来围剿!”
这是肯定的,如果只有赵瀚,或许不会惊动外省。
但南赣、南丰、铅山、龙泉皆反,起义军可谓遍地开花,那就必须借助外省的客兵。
“太好了!”众人欣喜不已。
外省客兵,来到江西肯定烧杀抢掠,但关这些读书人屁事?
他们都属于顽固派,家里的田产和钱粮被抢光了,客兵屠杀百姓再狠也不关他们屁事。
这个“还乡会”太有意思了,半个月聚会一次,各自交流最新消息,简直就是天然的情报站。
众人在普贤寺里吃斋饭,下午吟诗作对,临近傍晚才散去。
徐颖正待离开,黄顺理突然追上来:“仲聪贤弟,我在黄家镇,你在天河镇,咱们的老家挨得很近。如今又都受难来到南昌,如此缘分,今后可要亲近亲近。”
“正该如此。”徐颖顺着对方说。
两人结伴离开寺庙,黄顺理问道:“贤弟也姓黄,咱们该不会同宗吧?”
徐颖回答说:“我家先祖,是从府城迁去的,族谱也没带出来,这个还真说不好。”
“贤弟住哪?”黄顺理又问。
徐颖回答说:“进贤门外,离城门半里路呢。”
黄顺理说道:“那边可偏得很,往南二三里,到处都是坟地的。”
“也没带几个钱,只能住穷地方。”徐颖说道。
“唉,我又何尝不是如此,”黄顺理叹息道,“为兄逃离府城时,本还带了家奴。刚走到码头,小厮就串通妾室私奔了,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这些年,只有一个子嗣,还没到南昌也病死了,如今只有夫人不离不弃。”
徐颖安慰道:“兄长节哀。”
黄顺理抹着眼泪说:“实不相瞒,近日都快无米下锅了,手头着实紧得很,不知……不知贤弟……”
徐颖顿时笑道:“这个好说,随我回家取银子便是。”
黄顺理本来就穷,在吉安因为逛窑子钱不够,还曾被老鸨扣下来逼债赎人。如今没了家里接济,身边的小妾、丫鬟、小厮都跑光了,只剩一个正妻还跟着受苦。
这货来到南昌之后,只能到处找人借钱,“还乡会”成员都被借过,现在一个个都躲着他。
眼见黄顺理追着徐颖离开,其他士子都会心一笑,幸灾乐祸又有人要当冤大头。
回到租住的小院,天色已然黑透。
黄顺理满心欢喜的跟进去,迎面撞上已经从店里回来的黄大亮。
“三……三少爷!”黄大亮惊道。
黄顺理却对黄大亮没啥印象,迷糊道:“你是……”
徐颖感觉要露馅,立即打手势,萧志忠从背后一刀劈下,又补两刀将黄顺理砍死。
徐颖吩咐说:“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扒下来,尸体半夜扔去街巷。”
回到房中,徐颖心头怦怦直跳。换了好一阵情绪,才翻出密码本写信,内容为:“巡按上奏,皇帝知情,或联省围剿。都昌义军,时日无多。”
第二日早晨,徐颖出门不远,就看到许多人围着黄顺理的尸体。
甚至有官差来了,正在询问情况。
徐颖猛地扑上去,嚎啕大哭道:“兄长你死得好惨啊,我就不该借银子给你,让你被歹人给盯上了!”
“你跟他认识?”官差问道。
徐颖擦着眼泪说:“好叫差爷知晓,我与兄长,皆为庐陵县秀才,昨日还对了族谱,实乃同宗兄弟。可恶的庐陵赵贼,杀了我与兄长的家人,咱们只能逃到这南昌避难。没成想……没成想,兄长手头拮据,我便借了他五两银子,他出门时还欢喜得很,谁料竟然惨遭不测……呜呜呜呜呜……兄长啊,你死得冤枉啊!”
还乡会的成员,也陆续得到消息,对黄顺理毫无同情。
实在是这货到处借钱,已经搞得人嫌狗弃,死了倒还能清净一些。
徐颖为了彰显自己的仁义,还把黄顺理的妻子接来照顾。
这妇人姓刘,年仅二十一岁,生得美貌端庄。是从邻乡嫁来的,在黄家镇也没住几天,就随丈夫搬去府城过日子。
就连黄大亮等人,也只远远见过两次,倒不怕露馅被认出来。
得知徐颖把黄顺理的遗孀接去照料,一些士子觉得徐颖重情重义,也有些士子暗地里讥讽兼羡慕——那小寡妇可美得很呢。
不论如何,徐颖在“还乡会”出名了,各种聚会必然邀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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