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从大唐争到民国,思想、制度、生活方式什么都变了,可笑的是她们仍旧争夺着同一个男人,从生到死。
「不,」出乎意料的,惠子摇了摇头,「放手吧,我和你,我们一起放手!你并不恨他,你只是太爱他,爱到无法忍受那种刺痛的孤独。但是,若是两个人共同分担,那孤独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无论是她还是她,她们两人都是属于旧时代的亡魂,而李曄是属于现代的。他不是李隆基,不是她或她的三郎,即使同样的灵魂也不再是曾经用尽生命爱过的那个人。
她一度以为他们可以再续前缘,事实上「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不过是诗人在作品中过于美丽的幻想。
所以不如她俩一起走,有人相伴,哪怕思念再沉,哪怕黄泉路上再暗,至少不会太过寂寞。
江采苹神色驀然有些发怔,前尘如梦似幻,悠悠渺渺掠过—
她自幼聪慧灵秀,双亲待她如珠如宝,九岁时就能诵读《诗经》中《周南》、《召南》等诗篇,年方十五更以绝世姿容与才艺名动一方。
本来凭她的条件应该足以嫁入一户好人家,偏偏在高力士的牵引下遇上了李隆基,她的劫,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那时的她,满心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整整十九年,后宫三千那尊贵的人眼中只见她一人,他用行动让自己以为她收获了无价的珍宝。
直到杨玉环的出现,粉碎了她建筑在沙滩之上的美梦。
冰冷寂寥的上阳东宫,让她豁然明白她爱的是皇帝,全天下最多情也最无情的人。当他爱你,你就是天上灿烂的星辰;当他不爱你,你不过是地上卑微的砂砾。
最终所有的回忆停格在一个苍白的画面,她憔悴地躺在上阳东宫的床上,素色被褥被血染得通红,旁边木製的盆子里,放着个初具雏形的婴儿,那是个甫成形的男胎,太医说约一个月有馀。
「那天晚上,我抱着孩子坐在宫门前,坐了一天一夜。求他来看我们母子一眼,只要一眼就好,可那话连朝阳殿的宫墙都传不进。」
「我,」惠子愕然,「……并不知道。」
「你当时正得宠,自然是有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哪会让这种事传进你耳中。可他是皇帝,宫中有何事能逃得过他的耳目,他却连见那孩子一面都不愿意,现在你居然要我放下,杨玉环呀杨玉环,是你太天真还是世人将我想得太过清高。」她仰头,两行血泪滑落,「若不是他,我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纵不能得一心人,至少也能夫妻相敬举案齐眉。一见君王误终身,要我如何甘心,如何能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