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为上班,穿着打扮总是一丝不苟,连发型都很严谨,骤然松弛下来了,梁家驰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年轻时的区别,不只是心态了。
他缓缓凑近,然后仔细观察着眼下的那圈青灰色阴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少看自己的眼睛,因为里面除了思虑便是倦怠,毫无光亮可言。
过了风华正茂的阶段,意气和斗志都轻简了许多,但又没到四十不惑的年龄,定力不足,难免回沉浮和犹豫。
程芝说都该有新生活了。
梁家驰看着镜中的男人,半晌后,深吸一口气,垂眉敛目,用力握紧手心。
直到感受到痛苦后,才恢复平静自若的常态。
以后,他不会再关上柜子,也不会粉饰太平的忽略和逃避了。
出去时,梁渡和梁家乐还在聊天,小丫头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看到他,马上捂住嘴,乌溜溜的眼珠里闪着光。
梁家驰沉吟片刻,缓缓扬起半边眉梢,“聊什么呢?”
他拿着毛巾,随手擦了两下头发,朝梁渡招手,“梁家乐,你是不是又讲我坏话。”
梁渡把手机交给他,梁家驰穿了件宽松的黑色短袖,手臂上还沾着水痕。
“我哪儿说你坏话了,我说的是实话好吧,本来你就墙头草。”
“……”
梁家驰大概两岁多的时候,被亲戚抱着逗,“家驰你冷不冷啊?”
“冷。”
“热不热啊?”
“热。”
梁家乐怪腔怪调的模仿着,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笑。
谁能想到如今雷厉风行的梁总,小时候那么没主见呢?
梁家驰听着她浮夸的笑声,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缓慢地,克制地吸了口气。
梁渡见势不妙,把毛巾拿到手里,站在床上,给梁家驰擦头发。
梁家驰的头发并不长,清爽整齐,鬓角线条很漂亮,但是被女儿搓了几下后,发丝都根根分明,像个刺猬。
“爸爸,我帮你梳头发吧。”
梁渡说着,蹦跶着跳下床去拿来梳子。
小小年纪,倒是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你别欺负咱们家嘟嘟啊,使唤人家干这干那的。”梁家乐不满道。
“你才是,别在我闺女面前乱诋毁我英明睿智的形象。”
梁家驰说完,不等她回应就挂了电话,将梁渡抱到膝上,温柔地看着她。
小丫头的脸圆乎乎的,侧面看,腮帮子上还泛着红晕,像颗水蜜桃。
“爸爸,你别生气,其实我都没听清,你在我心里还是很英明…….”梁渡用梳子把他额前的黑发往后捋,动作很仔细,生怕弄疼了他,“很厉害!”
梁家驰扬起下巴,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
“好啦,又是一个大靓仔!”梁渡左右端详,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老爸长得很帅。
梁渡给他梳了个大背头,这是她参考梁家乐的房间里看到的海报上的造型。
“爸爸如果是电影明星,也可以当四大天王了!”
这就捧太高了。
梁家驰笑着挑挑眉,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卫生间走,“天王的女儿早上起来居然不洗脸,成何体统?”
“嘿嘿…….”梁渡搂着他肩膀,嗅着洗发露的香气,笑得憨态可掬。
父女俩收拾完以后,下楼,却没看到梁建山的身影。
“爷爷呢?”
梁渡到处看了一圈,去厨房拿出猫粮,先到后院招呼自己的动物朋友们吃早饭。
梁家驰给父亲打电话,询问去向,梁建山自从和他摊牌要开棋牌室以后,便时常和他的那群朋友们聚在一起,商讨发财经。
现在的梁家驰资产丰厚,经济方面完全不用担心,他有了底气,也就更加放肆。
他在电话里和梁家驰侃侃而谈,钱还没赚到,倒有了扬眉吐气的姿态。
“你中午回来吗?”
梁家驰计划的是中午做些王月琴爱吃的菜,也算是弥补头七,尽孝道。
“我这进市区了,回不来。”
梁建山毫不犹豫的回绝,又转头和自己的兄弟谈天说地。
梁家驰本也没抱什么指望,叮嘱他晚上必须回家。
梁建山敷衍的应了两声,迅速挂断电话。
早饭和午饭父女俩都是去餐馆里解决的,这家店就开在附近,邻里乡亲都是常客。
老板娘还给梁家驰送了一份卤牛肉,“你妈妈说你也i爱吃这个,之前还特意来我店里学厨呢。”
语毕,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算不上熟稔,但都是相处多年的老邻居,忽然就见不着了,想起来,仍旧觉得可惜。
梁家驰同她客气的道谢,提着卤牛肉往家里走。
这两年他都没回家过年,工作忙和催婚是主要原因。
况且在外生活久了,早已独立到无谓感情的羁绊,现在从外人口中听到母亲对自己的牵挂和惦念,心情顿时很复杂。
梁渡牵着他的手,感受到一种别扭的僵硬,她抬起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父亲。
炙热的阳光打在右边脸上,骨相更加分明,线条很凌厉,低头时,轮廓上覆着层深灰的阴影,他的眉眼便笼在其中,像漆黑的深渊,吞没了所有情绪。
“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