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长睫垂下,手扶着剥皮的立柜继续往里走,“我有话跟你说。”
“先去吃饭,”程澈转身把数张报纸迭在一起,老人故去,家里要清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急这一会。”
程轻轻余光瞥了下逼仄的楼道,踟蹰片刻,摇摇头,“还是现在说吧。”
“这儿不方便,”他紧着眉,顺势拿起纸包要出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程轻轻双手悄悄攥紧,强迫自己不许后退,“哥哥,我。”
“程轻轻!”程澈赫然转身,眼底的阴鸷一闪即逝,面色仍旧温和,“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这会说吗?”
“是。”她高热初愈,脸上褪去往日狡黠灵动的神采,单薄缥缈得好似一缕烟,抓不住,摸不着。
程澈心口微窒,喉结动了下,“明天再说,先去吃饭。”
“哥哥,”她似等不及般抢先开口,好像错过这个机会,便再也不会有道歉的勇气,“过去是我不懂事,总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你身上。为了一点私心,别人送你的东西,我想尽办法偷偷扔掉,还一次次逼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是大错特错。”
她双眼深深望着面前的男人,那些亲昵的,自认为甜美的过往,不过就是哥哥迫于无奈对她的妥协。就像骗子用手段自欺欺人,错误的求证方式,当然只会得到错误的结果。当时她不也怀疑,哥哥的约定或许就是他的拖延之辞。不然为何这么久以来,总是她一味威胁逼迫,从来也不见他主动索求。
只要一想到给哥哥已经造成的伤害,和未来许许多多未可知的后患,程轻轻便会生出无限悔意,干哑低迷的嗓音哽如断珠,渐渐语无伦次,“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给你惹麻烦,更不会要挟你逼迫你,做那些你不愿做的事。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眼泪簌簌,纤弱的肩膀隐隐颤动,下一秒便将碎裂。程澈胸口原有一团火,从那张纯情浪漫的照片开始,它怒然灼烧了整整一个夜晚,将身上皮肉炙烤的鲜血淋漓。可当程轻轻站在那儿,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每一个眼神都像在哀求他“哥哥我错了,放过我吧,我只想和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时,一股莫大的荒凉和无力顷刻将他覆灭。
一切错误的开始,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求过他。程澈抓住纸包的指骨猛地用力,登时凸起白骨,浓黑的睫毛掩盖漆瞳下所有情绪,脸上诡异得平静。
程轻轻哽咽着凝望他,看吧,哥哥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他终得到解脱。都是她害人不浅,竟然如今才发觉。
“哥哥,”程轻轻挪动脚步,仅有半尺就能碰到他,却被地面的行李袋和纸箱挡住去路,“你会不会怪我?”
她一时兴起地要,猝不及防地扔。像是天真又残忍的小孩子,小孩子最容易遗忘,最擅长喜新厌旧。若是当真,等同被她肆意愚弄,他可以报复,可以强迫,按她的性子,或许早早打算引颈受戮。若是不认真,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但留下的人,如今为何感到如坠深海渊崖?
程澈顿了顿,触及程轻轻小心翼翼的眼神,他单手插兜,走到纸箱另一端,浅声说:,“会。”
音落,程澈的指尖贴上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