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拱从圣人行入万寿宫,宫墙内围廊下也早已经架起帷帐,诸内外命妇俱等候在此向圣人见礼。李潼略作扫视后便又转头望向后边的薛崇训,微笑问道:“你阿母又在别业养病?”
薛崇训闻言后便苦笑一声,并低下头叹息道:“宿疾难愈,圣人又何必多此一问啊!”
开元元年,上巳节曲江会,太平公主被李潼狠坑了一把,耗费重金张罗戏弄、结果推出的几个出彩伶人全都被大内云韶府给收编入宫,想要在京中风月行业大展拳脚的美梦自然成空。
这挫折实在严重,到现在也没恢复过来,除了一些年初岁尾的宗家大礼,余者场合只要圣人驾临,便绝不会看到她的身影。
在场多是宗亲近员,听到这番对答,自然也明白其中意思,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慨太平公主实在是太过孤僻难近了。
对于太平公主长期的记恨忿怀,李潼倒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触。只要他这个姑姑能够安分生活,不要在时局中招摇弄事,哪怕看在他奶奶的面子上,其他的也都可以容忍。
更何况,太平公主这别扭一闹就是两年多,宗亲们从最初的有些尴尬回避之外,到如今也都习以为常,表面不说什么,私下里也只是将之当作一桩无伤大雅的趣乐闲聊。
万寿宫格局以三座殿堂为主体,虽然比不上大明宫整体这样宏大,但也是自成一格。前殿慈安殿,是太皇太后日常会见内外命妇的场合,后殿万寿殿则是起居饮食所在。而在这两殿的西北侧,靠近太液池的方位上,又有一座百戏殿,则就是日常消遣娱乐的场所。
为了让他奶奶平时文娱生活丰富起来,李潼又将内宫伶乐拆成两部分,其中一些百戏与礼乐相关,仍归内教坊,设在了大内麟德殿附近,仍归太常寺管辖,以供朝廷一些飨宴场合与礼事之用。
另一部分燕乐相关的音声人们,则就归云韶府,直接设在了万寿宫中,太皇太后召乐欣赏起来也方便得多。
宫乐结构分成两部分,男女分别安置,也实在是因为这些乐籍人员们男女关系搞得太乱。大概是搞艺术的都有些放浪不羁的情怀,男人们多是连襟之好,女人们常有易榻而眠,搞出的后代逢人呼耶唤娘,也实在有些不像话。
众人先跟随圣人登殿向太皇太后请安,而武则天在见到几个孙子后,情绪也是颇为开怀,笑容和气有加。彼此相处日短,也谈不上有什么亲情,但到了她这个年龄际遇,身前能多几个讨巧愉亲的血脉后人,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特别当李重福上前见礼时,武则天神情更生变化,指着这个孙子叹息道:“你父任性自毁,让人恨之痛之。今圣人宽厚赐恩,切记要以前人为鉴,不要辜负了君王亲长们对你的这一份关怀照顾!”
李重福闻言后自是连连点头,更不敢拿什么家门旧恨来发泄意气。
之后武则天视线一转,除了嗣相王之外,并没有发现相王其他几子,一时间也有些疑惑的望向李潼。李潼抬步登殿,坐在祖母席侧将刚才的事情略作讲述。
武则天在听完之后,眸光稍有明灭,抬手拍在李潼的手背上,叹声道:“大户家长从来都不容易,难为你了。”
“唉,既然支此门楣,这也是推不却的责任。情忿生在户内,也绝不会打扰到祖母的安宁。”
李潼闻言后微微一笑,安慰了一下他祖母,然后便注意到高力士正在殿门外探头向内张望,便抬手召来乐高说道:“去看一看,若那几员有悔,便着其入殿来见。”
乐高闻言后便匆匆下殿,与他小弟凑在一处细问几句,然后便又向宫门外行去,过了一会儿便将其他相王几子领入了殿上。
三人趋行登殿,神态间已经将忿怨情绪收敛起来,不失恭谨的入前向太皇太后见礼。
武则天看到这几个小子,又板起脸来说道:“亲员诸众都已经入殿等候,你们三个小子却来迟,这可不是待事待人的礼节!人能循情包容,为的便是情义融洽,要做到这一点,并非与你们全然无关。天降雨露,偶有风雪,诸事并非理所当然。恃幼讨巧,不是什么厌事。但若成人之后,还要放纵无赖,内庭的教训仍比人间报复轻浅得多!”
三人听到这话,只是唯唯应声。其他在场亲员们,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情,见太皇太后新见诸孙便厉言训斥,便不由得感慨看来老太太还是放不下早年被相王反制刻薄的怨气,连带着几个失怙的儿子都不受待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