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兹事体大,非小官能决……赞普只是、只是着卑员请问借道事宜,余者却并、并未……”
吐蕃使者本以为把握到了些许大唐接下来军事动向的秘密,可在听到李潼这一番话后,顿时傻了眼,搞不清楚此言究竟几分真假,又担心自己会不会弄巧成拙,一时间变得有些窘迫慌乱。
而在看到吐蕃使者这个样子后,李潼倒是对吐蕃国中一些思路动向有所了解。
吐蕃想用兵南诏,这不是没有可能,一则试探大唐对西康方面的底线所在,二则蚊子腿上也是肉,如今的南蛮六诏虽然不成气候,但搜刮一番也是有些油水的,起码对扩张步伐停滞已久的吐蕃而言,也算是一次难得的开荤。
但是,用兵于南诏绝对不是吐蕃的第一选择。如果有可能的话,吐蕃当然还是希望能够优先解决青海问题。
听到这使者迟疑之声,李潼顿时冷哼道:“胡闹!你国君臣莫非惯作此有头无尾的荒计?大唐教化施行以来,西康如今民风安详和顺、俨然地上佛国。你国主有此殷请,也让朕感念旧忿,不顾兵戈冲犯和气之扰、应求借道,更愿意劳军耗力,借兵共事,既然卑员不足议论大计,安敢擅言扰我心怀!”
“卑员失礼、失礼!所以迟疑难言,只因此事本我国务相干,虽情知大唐军威盛壮,但若相率讨之,恐蛮民事机迷惑,不能警知我主威严难忤……”
那吐蕃使者闻此斥言,连忙又开口说道,实在是话题突然扯到他意料之外的范畴,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此言更是偏狭!因恐我唐军威壮、埋没你国事迹,所以拒绝同行?南蛮故有叛我之罪,为唐蕃和气,我已经未作细言分辨。你主仆借道有计,却不思我唐家威严彰于何处,这是邦邻和睦的道理?”
李潼拍案怒喝,继续指着那吐蕃使者忿声道:“若不借道,则是唐皇无情。你主仆既然有此悍计,想必也已经筹谋在伐。这样罢,西康道途我仍可借给你国,但你国悍臣钦陵屡犯我陇边,我亦将发兵制裁,你国亦不可非议。置言于此,两下相得,你这下使若不足计议,不必再废唇舌之巧,归国着高官强臣来谈!”
说完这话后,李潼也不再理会那蕃使作何回应,直接从席中站起身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殿堂,留下那蕃使一脸的瞠目结舌。
一场蕃使辞行的宴会,就这么不欢而散。那蕃使在殿中虽然被训斥得有几分灰头土脸,但在返回四方馆之后,又将殿中一席谈话仔细梳理回味一番,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渐渐变得稳定下来,到最后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浅笑。
“唐皇虽然强势狂言,但言义却有违这一番意气啊!他知阻我国借道实难,所以才用难题恫吓,不肯言深。唐国体大,四方多患,此前讲武滥杀北胡回纥之将,虽刚强却计拙。速速着员送信归国,再遣大臣入唐来谈,若唐国真用大武于北方,这是我国收拾乱臣的良机!”
一边念叨着,吐蕃使者一边伏案疾书,将自己的猜测详细记录下来,并派出亲信随员提前出京,快马加鞭的将这消息传递回国。
与此同时,大内之中,李潼在见过了吐蕃使者后,便也招来了即将离开长安、返回陇右的郭知运等人,吩咐道:“今次演武,蕃人观我军壮,必生危警之念,方寸失于从容。眼下暂以北方骚扰稍示以弱,促其威猛用力于青海。
钦陵虽凶悍可畏,可若蕃国迫之过甚,其党徒必生摇摆之心。待其途穷,便是除恶的良机。眼下朝廷并不宜直接增兵陇右,所以这前半程便尤需你们这些在镇将官们专心在守,但求无过,不必急功,收复青海之日,凡所在事之员,朝廷酬赏必重!”
过往几年时间里,大唐自是专心休养,在边事上没有什么开创,所以与吐蕃、与海西的钦陵对抗之势都呈胶着之态,彼此间也算是互相忍让、相安无事。
现在要打破这一份平静,李潼却并不希望由大唐主动去做,而是希望吐蕃先作发难,然后大唐再强势插手。这样一来,要更有利于对海西诸羌的招抚,一举收复青海全境。
骊山演武大唐军势雄壮,当然吓唬不住吐蕃这种凶悍对手,但却能让其君臣心情变得紧迫起来,打乱其大计筹划的节奏。
这种慌乱短期内或许无所体现,但是随着战略大势的张开与节奏加快,就能成为一个影响胜负的重要因素。
正当李潼在对陇西诸将面授机宜的时候,一支从咸阳皇陵出发的队伍也将要抵达长安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