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728章 明主恩遇,指点迷津说话间,杨再思便展开那行卷仔细阅读了起来。行卷内容并不多,除了那个所谓的三原李潼籍贯之外,另有两首律诗并一篇策文,不足三千字的内容,杨再思却翻来覆去看了大半个时辰。
看着杨再思如此认真,李潼心中也颇生感慨。
行台如今吏治可称清明,特别是与朝廷形成鲜明对比。这当然不是李潼一人之功,除了各种规令严格执行之外,也少不了身在要位者的悉心维持。
本就是开元名相的姚元崇、宋璟等那就不必说了,在这些人的努力下,开元前期吏治昌明甚至还要超过贞观时期,是真正体现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帝国气象。
如今行台政治中,杨再思可谓一个典型。其人于武周、中宗朝两度拜相,从未有一诤言进谏,所谓世路孔艰,直者先祸,若不如此,岂全吾躯?可以说是把一个官场老混子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是在入事行台之后,特别是以西京国子监祭酒身份主持行台考选以来,杨再思却颇有几分刚正不阿的姿态。在堂则谨事公务,居家则从无私幕之宾。
就连李潼被这家伙怼了都不是一两次,某日出府入坊准备拜访一下杨再思,竟然被其家人直接阻在门外,只说公务垂教自有行台堂会,私情来访则家中实无闲暇待客,搞得李潼都只能讪讪离开。
这次他要给自己开个马甲小号,结果又被杨再思堵了一把,老实说心里是有点小气恼,你这老同志是要作死啊,你伺候我奶奶那会儿可不是这个样子,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过话说回来,杨再思这种转变的确也显示出行台政治风貌如何。杨再思这家伙当然谈不上耿直纯正,事实上能在武周朝堂混得开的,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人精?
之所以有这样的转变,无非仍是若不如此、岂全吾躯?对于不同的人,就要提供不同的服务,我能以直卖你,可想而知你是怎样的气量。
这马屁拍的可就比单纯的谄媚有格调多了,别看李潼有时候还想找杨再思走走后门、行个方便,可如果这家伙在行台仍是朝中旧态,李潼还真就直接办了他。由此可见他奶奶调教出的这些老家伙,一个个也真是不简单。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李潼虽然讥笑杨再思卖直,但事实上就在这一两年之间,两京之间分别主持典选的狄仁杰与杨再思,于士林中评价已经有了高下之判。
狄仁杰的名声已经被毁的不要不要的,而杨再思却反而颇有老妓从良的善评。
彼此臣员各自做派、名声不同,倒不是说李潼真就比他四叔格调更高,只是李潼浸淫世务要比他四叔更加深刻,目标也更加笃定。
他自身的权威已经通过各个方面、各种事件确立起来,特别是神都革命与青海大捷。正因这样,李潼才更有底气,并不需要通过臣员们恭顺与否来判断他的权威高低。
他四叔则就没有这样的条件,幺儿生来不受重视,十几年间被悍母盘着玩、已经天下皆知,几无自信可言。大权骤享难免患得患失,遇到争执并不是先判断对错,首先想到的就是你跟我抬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一旦臣子要承受君王如此的猜疑,纵有风骨,又敢施展几分?
如今他四叔甚至还没有经历中宗一朝的继续考验与韬光养晦,可以说是直接从温室中被移植到了三九寒天里。更何况原本历史上就算有他三哥打个样,都被儿子直接撬了班,如今朝情混乱至斯,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三原李潼,确是秀才彰然,难怪能得殿下如此垂青?区区院试,于之的确不成考验,即便循规入考,也只是恃才强占了一个中人进途。”
终于,杨再思合上行卷并不无感慨的说道。
听到杨再思这么说,李潼心里也是颇为高兴。他准备这个马甲还算用心,除了籍贯编的似模似样之外,行卷也是花了两三天时间准备,诗文都是另拟风格,行卷都是让乐高再抄一遍,确保不会让人一眼看出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若是普通人,诗文风格哪怕再怎么掩饰,多少都有端倪流露,但这最不好掩饰的一点,对他这个挂逼而言最不成问题。虽然同样不是自己的真料,但他这个小马甲能够得到旁人赞许,也让他心里洋溢着一份满足感。
“能得杨相公如此称许,这学子必也因此为荣。再请问杨相公,监试能否……”
李潼话还未讲完,杨再思已经离席作拜道:“此万万不可!院试尚搜扩才遗、网罗士力,但监试得选便是授用政治,身言书判无一可省。此学子确是才性不俗,殿下赏之,为宾为友俱可,但若要经用行台,章制既设,岂可因一野才而尺度豁开!此子若入试,凭此才器,足堪列选,但若循幸以进,行台才选章制于之已是无物,异日王教授给,又能正视慎用几分?因此一人,乱我选轨,实不足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