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离开赤岭范围,吐蕃虽然基本控制了青海周边的吐谷浑地,但却并没有大修城池作为区域中心。这样的习性,也就造成了几乎没有什么拥有极大战略价值的目标存在,唐军即便入境,都找不到什么可以围而攻之的城池。
吐蕃军队,可以不受城池的限制,依托地利任意集散。像大非川、承风岭两次大战,都是诱使唐军深入其境,然后再集结优势兵力发起进攻。
黑齿常之又说道:“此前几次大败,遗患至今,使得每与蕃国论战,军心都忐忑不稳。眼下攻克乌岭横堡一战虽然蹊跷,但也不敢让将士知悉详隐,若疑蕃国另有潜途,军势恐将不振……”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认同黑齿常之这一看法。有选择的释放利好消息,这也是身为将帅必须要掌握的技巧。一旦将士心生恐慌畏惧之情,那这一场战争不打也罢。就算心知这城堡攻克的有怪异,但也只能宣传这是一场了不起的胜利。
李潼还未入营,便意识到这一点,就是察觉到黑齿常之的情绪太过外露了。他与黑齿常之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了解也不算浅,其人秉性稳健、自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静气,若是常规的战法攻克敌方坚堡,就算有什么情绪激动也绝不会如此做作外露。
“蕃国主动退军,要么是国中有变,需要收缩青海周边防控之力,要么是故技重施,以此骄我军心、诱我深入其境。”
“末将等私论,也无出这两种情况。究竟是哪一种,则就不好说。蕃国君臣矛盾深刻,钦陵或是不敢与我军长时缠斗、被牵扯军力,因此主动回缩。若非弃地自保,则就有可能是暗聚甲徒,寄望定势一役。”
黑齿常之对雍王的看法更作阐述,并补充道:“无论哪一种情况,钦陵都是不愿与我军长久缠斗。敌所不欲,我则必行,再向海东行军,也应以稳妥为上计,步步为营,不可轻率冒进。”
讲到这里,黑齿常之望向雍王殿下的眼神中更有几分钦佩,并不乏感慨道:“殿下善抚陇边情势,聚结诸力以助军事,使我大军能守从容、长久之计。钦陵既无内外同心同欲的处境,需要定策于乱、于急,则无论后计如何,此战不战已败!”
赤岭一线的唐军与吐蕃军队,虽然可以说是两国最精锐的部伍,但也都面对一个相同的困境,那就是后方不稳,无法跨越赤岭进行长期的经营,以时间累积战略优势。
但随着雍王登陇,统合各方的力量,河源军在这方面的困境已经有所缓解。有着丰富的后勤储备,黑齿常之自可以不争一时之功,制定一个在海东长线发展的战略。
可是反观吐蕃方面,放弃赤岭防线,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其实都是一种势弱的表现。就算钦陵打算复制此前两场大胜,但其计策能否成功,是建立在唐军会不会长驱直入的基础上,这本身就是一种战术上的被动。
在单兵素质方面,吐蕃军队就算精勇凶狠,但也并没有强大到不可战胜,甚至于还要隐隐弱于唐军。
这也不是关起门来妄自尊大,吐蕃与大唐长达两百年的战争史,大大小小战斗无数,可以说只要没有高原气候的战斗环境压制,吐蕃一直都是败多胜少。
当然,独特的高原气候也是吐蕃军队的优势之一,不成贬低其战斗力的理由。但哪怕是在高原作战,当大唐战略调控得当、没有顾此失彼的情况下,与吐蕃作战也并不虚弱。
天宝年间哥舒翰攻克石堡城后,在青海海东筑城,当时就已经打得吐蕃不敢靠近青海周边。如果不是安史之乱爆发,陇右精锐全面内撤,又怎么会有陇右完全沦陷的惨剧发生!
饶是吐蕃已经占据了如此强大的战略优势,仍然拿安西镇守的孤军无计可施。所以在战斗力方面,真不必对吐蕃过分的妖魔化。
吃一堑长一智,大非川与承风岭两场大战,各自都有着巨大的战术缺陷。在青海这样一个战场环境,大唐虽然作为进攻方,但却并不掌握主动权,越深入其境,主动权就丧失的越严重。
特别大非川一役,薛仁贵长驱直入、甚至都打到了乌海这一吐谷浑的西面边境,但却因为后路配合失当,不得不退守大非川。进退之间,唐军战斗力已经严重消耗,而这种军势的反复,又给了吐蕃大军围聚的机会,四十万大军围杀五万唐军疲敝之旅。
所以无论如何,李潼都不会再重复这一错误。老子钱粮不缺,就是率军来青海旅游的,鬼他么才傻呵呵直往青海内境跑步前进的送人头。
如今的吐蕃军神,正是内忧外患、焦头烂额,其人未能在第一时间便发起对陇右的攻势,让李潼能够入陇进行一番整合,现在陇右战线已经能够勉强支持长期对耗。只要能够长期维持在青海周边的存在感,就能让钦陵所统吐谷浑部分崩离析的越来越快。
无论钦陵打得什么主意,赤岭全线贯通,对河源军而言都是一个新的起点。当李潼在湟源大营中与众将商量下一步行军计划的时候,西域方面的使者也抵达了鄯城,正是李潼心心念念的张仁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