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听到这个名字,不免惊了一惊,大感这个身在与吐蕃对战前线的河源军真是藏龙卧虎,随手指认一个兵长,居然日后就是名震河陇的大能!
为了更作确认,避免重名之人,李潼连忙又作好奇的询问了一下这个郭知运的具体身世,这才确认眼前这个长得五大三粗、且还不乏憨厚姿态的年轻人,的确就是在开元年间数败吐蕃的陇右节度使郭知运!
得知这一点,李潼爱才之心不免更加炽热,又接连询问这个郭知运参军以来的履历。郭知运一边带路,一边恭谨作答,因彼此之间身份差距悬殊,所以显得有些拘谨忐忑。
“勿以位卑为耻,岭西蕃贼如河谷杂草、割刈不尽,俱我大唐勇士功业所出!”
眼见郭知运颇有不自在,李潼便也不再表现的过于外露,拍拍对方肩膀以示勉励。
接着他又怀着期待的心情询问一下同行者其他人名号,倒是没有再发现像郭知运如此知名者。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遗憾,人究竟能不能功著当时、名传后世,自身素质很重要,但机会也很重要。
河源将士多健勇,自己既然已经得掌陇右诸军,当然要给他们创造机会,不遗余力的发掘将帅之才,不让这些健儿们志力空捐!
翻过一道山梁,众人席地休息的时候,李潼见到许多将士还不顾疲惫,披甲巡弋于左右,警惕游荡在赤岭山中的吐蕃游弈部伍,忍不住感慨道:“丈夫不惜志力、捐身为国,朝廷又怎么能吝啬再造凌烟阁、扬功表事!夸夸其言或是失于荒诞、不能切实,但使我执陇右一日,绝不让披甲之士饥馁备战!”
周遭众将士们听到这话,无不面露笑容,纷纷叉手谢恩,望向雍王殿下的眼神则更有敬慕之色。
但对于众将士的敬意,李潼却自感受之有愧。他所为尊贵出身、荣华享用,便是建立在这些边疆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奋斗中,否则陇右、关中都几为贼寇,又怎么能安心在神都搞政变?
相对于这些将士们的付出,自己给他们做的仍少,但余生仍长,既感此义,当奋力而为,不负彼此!
一行人在赤岭山麓中绕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行出沟岭纵横之地后又在附近烽堡取了战马继续赶路,才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一处山口,也就是郭知运所言的白水沟。
及至在山下、岭巅观望一阵,李潼才明白为什么那个令得大唐、吐蕃两国大军磨盘绞肉为战的石堡城还未修建起来。
赤岭山势突兀,峰岭之间骤起骤落,白水沟此处地境尚算开阔平坦,而所面对的赤岭山口也颇为开阔,可容数车并行,很明显是一个出入赤岭的通道。
按照黑齿常之的说法也的确如此,此前朝廷几次大举用兵,此处山口都是重要的出入通道。而在这山口两侧,则有峰岭兀起,人马难登,观其地势,应该就是李潼记忆中那座让大唐抛撒数万将士性命才攻克的烽堡。
至于眼下,山岭上却并没有烽堡设立。并不是黑齿常之罔顾此处地险,而是因为山岭险地所在位于赤岭东麓,此处山口仍然在大唐的控制之中,即便是要防备吐蕃入叩,也要在峰岭背面的西麓设防,高峰峻岭上设置烽堡,本就劳民伤财,更没有穷使人力物力,来防备自己的道理。
了解到这一点之后,李潼先是颇感欣慰,但继而又感到很大的压力。
赤岭作为横隔两地的天然壁垒,谁若得知便掌握了战场上的攻守主动权。眼下石堡城所在还位于大唐控制中,不过只是一处根本不值得设防的山口险峰而已。
可是到了盛唐天宝年间,此地已为吐蕃所有,唐军甚至要付出数万人的代价,才能叩开这一烽堡,重新夺取进出赤岭的通道。
由此可见,围绕着赤岭,大唐与吐蕃究竟展开了怎样惨烈的争夺,又有多少两国将士在此尸横遍野、骸与天高!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近年钦陵回镇青海,对赤岭更作逼压、逐步渗透。往年河源诸堡七十余座,尚可保赤岭防备周全。但如今,所增烽堡已达一百五十余处,但仍难免会有吐蕃游弈绕岭而出,寇掠无算!”
讲到这里,黑齿常之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并又讲出了今日不知讲过几次的那句话:“若吐谷浑不失,吐蕃居高难下、不足为患,边情不至于如此疾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