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他,虽然成功斩杀了薛怀义,但也因为此前刻意隐瞒消息而遭到契苾明的猜疑,不敢再作相谋。如今他虽然待在中军大帐,但却形同软禁,半点军务都接触不到,对自身安危也担忧到了极点。
眼见两人默然摇头,武攸宜忍不住跺脚怒骂道:“苏宏晖这狗贼,薄胆至斯!半点担当都无,只求自保,全然无顾一旦消息传开,大军将成沸汤之势,真是可恨!”
契苾明与曹仁师对望一眼,也从各自眼中看到恼怒与担忧。苏宏晖龟缩不出,不愿意跟他们商讨后计,武攸宜也的确骂出了他们的心声。
可问题是,武攸宜哪来的脸喝骂苏宏晖?如果不是他在谋事之前刻意隐瞒如此重要的消息,使得契苾明等人难再与之推心置腹的相谋,军中情势也不至于疏离成这幅样子。
现在苏宏晖不愿站出来商讨大事,契苾明与曹仁师联合起来虽然势力不弱,但也不敢肆意用强把持全军。一旦打破眼下这种僵持,使得消息完全泄露出去,那真是谁先动谁先死。
几人商议一番,也没有一个成熟计略,于是契苾明便心事重重的离开中军大帐,准备返回本部营区。
可是当他离开中军营地后,其心腹部将突然入前低语道:“禀大将军,卑职在外等候之际,偶闻中军将士私议大将军之所以与建安王同谋诛杀薛怀义,是为了外投突厥……”
契苾明听到这话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继而更觉手足冰凉,心知这流言若扩散出去,足以将他置于死地!
他下意识准备返回中军,想要跟曹仁师商讨此事,可是走出几步后,却又蓦地顿足。他与曹仁师虽有默契,但也绝对达不到性命相托的程度,更不知该要如何说服曹仁师相信他绝无外逃之心,若再折返回去,怕要自投罗网。
契苾明自然没有外逃的打算,他虽然出身蕃部,但祖辈便已内附,父子两人都娶李唐宗室女,骨子里便将自己视作一个唐人,本身早已经习惯了在两都的生活,又怎么可能再想返回塞上过那种居无定所、茹毛饮血的生活!
更何况,神都政变对他而言也影响不大,政归李唐后,他甚至还有可能凭着这一层外戚的身份更得重用。说他打算外逃突厥,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但契苾明心意如何是一方面,在这样敏感的情势下该要如何取信别人又是一方面。流言将他与武攸宜捆在一起,又有诛杀薛怀义的事迹在前,在一些外人看来,未必没有这样的可能!
想了想之后,契苾明意识到是自己近日表现过于活跃,而且统率的军众最多,所以才引发了一些人的敌意与恶意针对。
但意识到这一点,契苾明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恶意针对者或许担心直接激怒了他,所以在传播流言的时候还能稍作克制,先在服从性更高的中军进行传播,可如果他真敢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流言转瞬间可能就会全军皆知。
契苾明一路心事重重的返回本部营地,先将一部分亲信召来,安排在自己营帐周围,又下令全营戒备,将士们统统不许与外界沟通。
但他清楚,仅仅只是封锁全营也只是坐以待毙,他必须要进行自救!外逃是不可能的,别说他根本舍不得放弃如今拥有的一切,就算横下心来有这样的想法,麾下众将士们也绝不会跟他走这样一条黑道。
眼下各种消息,都还是私底下的传播,契苾明也意识到自己想要活命、乃至于保住现有的权势,就必须要与朝中强权人物产生深刻勾连。
皇嗣?
武氏诸王被杀,皇嗣出宫监国,毫无疑问乃是神都城这场政变的最大胜利者。
但契苾明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一则他与皇嗣并没有什么密切的往来,突然这样宣称,未必能取信于人。二则皇嗣作为神都政变最大胜利者,军中肯定也有多路总管已经心向皇嗣,暗中传播流言者可能就是这一批人,想要借此瓜分他的军势。
雍王!
雍王是宗枝少壮,也是神都政变主持者之一,敢作这样的险搏,可知雍王志向雄壮。而且雍王虽然骤大一时,但是根基仍浅,自己如果先向雍王示好,雍王应该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就算眼下雍王的势力还影响不到远在并州的代北道,但这路大军最终还是要返回神都,只要自己能够咬紧牙关的宣称与雍王关系匪浅,其他总管也不敢对他下死手的整治!
像是武攸宜,被契苾明伏兵围在帐内,生命遭到威胁时,下意识喊叫出来也是雍王名号。既然流言也将他与武攸宜扯在一起,而他也的确说不清,那不如索性同作一声,向雍王靠拢!
契苾明刚刚有了这样的决定,突然部将又冲入帐中禀告道:“将军,朝廷使者已经抵达了营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