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集大规模的授官刚刚过去不久,吏部居然还有这么多下品待选的后备官员。人是源源不断,可职位就那么多,难怪有的人守选十几年都不得新授。
这些新入官场的年轻人,本就没有资望傍身,才器难得彰显,想要在这么多竞争者当中脱颖而出,如果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那真的只能是全凭运气。
循资格尽管千般不好,但起码提供了一个用人标准,能够让这些沉寂下僚者在漫长的等待中不至于完全绝望。这一铨选的标准并没有一直贯穿下去,也是中唐以后人才大量流失于地方藩镇的原因之一。
李潼翻看名目的时候,甚至还看到他爷爷高宗时期的进士出身、一直没有授官解褐,仍在守选。不排除其人确是庸才的可能,但那些授职者难道人人都有匹配的才器?长达几十年漫长的等待,对人志力的摧残可想而知。
可惜李潼这一次入省挑选下属,意图本就不良善,对这些人也就只能暗道抱歉。
他倒是很想招用这样一批人才,经过多年的敲打,肯定也已经磨去了骄性,懂得珍惜机会,就算没有什么宰辅之才,但既然能够列名吏部选册,较之市井闲流能更加胜任一些事务。
不过这样的人选在卷目中比比皆是,他偶作翻看就罢了,真要抄录下来,那就是搞事情无疑了。
正在这时候,沈佺期从门外行入,见到少王正在翻阅选册,便微笑道:“殿下入衙时,卑职正在外行走,不暇出迎。听说殿下要选录卫府缺员,不知可有心仪?”
“沈学士来得正好,按图索骥、浮在事表。诸多才流列此,实在让人眼花缭乱,正想求问良荐。”
李潼闻言后起身,对沈佺期招手道。
沈佺期落座后便又问道:“不知殿下属意何类?”
他与少王交情并非泛泛,甚至多次出席主持代王旧邸西园集会,自知代王殿下手中自有一批人才备选,如果只是寻常的选任,大可不必捧卷细翻。
彼此感情不浅,李潼也并不隐瞒,将自己意图浅露出来:“卫府事务虽然简陋,但诸备身多因身世矜傲不驯,所选参军,人才还在其次,是要有势可选,才能震慑桀骜。”
听到这话,沈佺期便有了然,在诸卷册中翻捡片刻,很快就寻出几名在势官员荫子在选者抄在纸上,然后递给少王。
李潼接过纸张一看,心中顿时一乐,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要找专业的人来做。沈佺期所挑选出这几人,其中赫然便有狄仁杰之子狄光远。
狄仁杰身在地官侍郎任上,专掌户籍,卡得李潼很难受。故衣社摊子铺得太大,想避让也避让不开,而且那老狐狸搞了李潼好几次,李潼当然不会放过他。
这一次亲自来到吏部,就是想搞点人事把柄稍作反制,选取一个跟狄仁杰关系比较亲近的人进他千牛卫。狄仁杰的儿子列名选册,倒是一桩惊喜。
“就选这个狄光远吧,我记得去年政事堂诸公涉事,此子甚有表现,居然还侧立事外,这实在有悖于才流选用。”
李潼指着狄光远的名字直接说道。
沈佺期闻言后便点头道:“殿下既然选定,卑职这便行文?”
“有劳沈学士了,归程恰好行过鸾台,尽快敕授、尽快入事。”
李潼坐在房间中,等着沈佺期写完荐书,便与吏部的令史一同离开吏部官衙,直往鸾台而去。
有了他的全程参与,再加上这件事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还没过上午,选补狄光远补任左千牛卫胄曹参军的敕书便从鸾台发出,等着其人入台领命即可。
做完了这件事,李潼心绪大定。他特意留下卫府胄曹参军这个职位,本就没存好主意,打着监守自盗衙库武装的念头,选用自己人的话太扎眼,一旦事泄耐不住追查,正好让狄仁杰的儿子当个防火墙来顶雷。
卫府衙库只是军械回收的一个环节,只要接收单位尚方监那里人事安排更细致一些,狄仁杰的儿子也难阻止、难察觉。
他也不担心狄仁杰察觉蹊跷而阻止儿子用事,亲自下省提取名簿、又亲自入鸾台申报降敕,这是诚意满满、给足了狄仁杰面子。如果不识抬举,那他在势一日,狄仁杰这个儿子政治生命基本上就可以提前划上句号了。
就问你还搞不搞老子?互相伤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