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不乏勇者,敢冒矢石者不在少数。
可在必死无生的局面里,毫无希望地拿命去填界河,死亡未免太轻浮。
三个海族王爵,哪个身先士卒,先渡此河?身先士卒又何用?
那些海兽战士倒是不会考虑太多,但话说得直接一点,姜望站在那里不动,他们连护体剑气都打不破,更别说去验证玄天琉璃身。
“你们还来不来?”姜望横剑于彼,冷眸相对:“不来我就要走了。”
一人一剑,万军踟躇。
所谓一夫当关,不外如是!
赤牙王还在洪声挣扎颜面:“我等将才非匹夫,先不用与此獠斗狠!等大军全部集结,我等三者各集军阵,分三路同时渡河,任他去挡,看他挡得住哪个!”
幽影王很佩服这等‘调集十余万大军,分三路冲击一夫之关’还能豪横非常的语气,与有荣焉地道:“是极,看他还能狂多久!”
死玄王一边统合五万大军之军阵,一边调度士卒搭桥过河、所谓保持进攻压力,一边为友军预留集结空间,一边听着两个战友鼓舞士气……只觉焦头烂额。
忽然他瞧见一颗迷晶横跨空中,跃于界河。
那无色的晶体,炸开在色彩斑斓的规则碎流里,自身仿佛也成为虹彩,有了一刹的恒定。而后青衫一动,青虹飞在彩虹上!
姜望竟然并不满足于一夫当关,他还要反冲万军!
死玄王瞬间汗毛倒竖,幸好作为大军统帅的素养还在,本能地便调动了兵煞!
数万大军的兵煞涌动,化出一杆劈山断海大关刀,对着那竟敢过河的青虹斩去。
但见青虹一折,竟又穿河而走,复落于界河彼岸。
兵煞之刀,斩入斑斓界河,也成为色彩的一部分。
死玄王聚集着兵煞之力,在界河的这案,一时打也不是,散也不是。遥看着对面那赤金色的冷眸,他大概理解了对方的险恶意图,额头开始冒汗。
调集兵煞以全军之力攻伐对手,已是战场上兵阵的关键手段,常常用在一锤定音的关键时刻。
可强大的威能也意味着巨大的消耗。
他没有办法时时刻刻调动兵煞之力与姜望对峙,战士们根本支持不了太久,可姜望一旦渡河而来,他难道敢不调动大军之力阻击?
但凡他迟了一息,姜望就能在大军之中杀一个来回,斩将夺旗!
死玄王毕竟是在沧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王爵,在迷界战场上也有非常丰富的攻防经验,当即放弃了渡河的尝试,直接收缩大军,原地固守,结成防御战阵。
此阵名为【涡流】,大军兵煞于内部旋飞不止,循环往复。军队也非全员鼓摧血气,而是如同涡流,一层一层。可一旦有外物触及,即迎来整座兵阵的惯性冲击。
在《惑世七十二解》一书中,此阵作为经典战阵被载入。能够在维持防御力量的同时,最大程度上减少兵煞的消耗,适用于被大量敌军包围的战争场景。
他们只需要避免姜望的骚扰,耐心等待大军全部集结即可。届时三路同发,自可扫敌,优势完全在我!
对于死玄王的兵事决定,赤牙王和幽影王作为沙场宿将,也都完全能够理解。
但是在下一刻,便见得姜望反手一招锁链,拖着鱼广渊,便往界河的另一头走去。
这个转身太直接太果断了,好像根本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他想要干什么?”赤牙王意识到不妙。
他们三个海族王爵,五万大军,被逼得在这里结阵固守。可是他们在其它地方正在赶来的军队呢?甚至于他们的海巢呢?
“快调兵阵迎击!不让他过河!”幽影王紧张起来。
却只迎来死玄王无奈的眼神。
五万大军结成大阵跟着姜望拼消耗,能消耗到何时?
界河难渡,界河难渡!
此刻三个海族王爵,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如此深刻,就凭一条界河,姜望一人独剑,竟逼得他们数万大军进退失据。
“撤军!”赤牙王嘴里艰难地吐出这个词,但开口之后,也就顺畅了:“死玄王掌控好兵煞,照应各路,随时准备轰杀他。我等各结大军后,再齐头并进,推来此地,料他不能再挡!”
是啊,等我们各结大军后,再齐头并进,黄花菜都凉了!姜望说不定都跑回齐国了……自然不能再挡。
幽影王心中这样想着,嘴里只是道:“此老成之言,在理!”
黄台界域数万大军往界河处集结,是愤怒而急促。此刻缓慢后撤,却只有憋屈一词。
恨有界河横路,空握大军,难以显武。
恨无强者能当姜望一剑,连个大军过河的时间都抢不出来。
恨那鱼广渊,徒有其表,空具骄名!
姜望一手提剑,一手执链,静静地站在界河这一边,目送海族大军后撤。
他不满足什么一夫当关,也不在意什么一人退万军。
他想的很简单,他只是要尽他所能,解决他惹出来的麻烦。无论这个麻烦是一个王爵,还是一支军队。
界河难渡。
他很早就有感受。
他对这四个字的深刻理解,是和那个名为褚密的男人一起。
其人早已碎入界河中。
倘若在天有灵,得见因其而活的这个人,今日三渡界河逼退五万海族大军——不知能否告慰!
记忆里的星桥,好像已经非常遥远了。
界河里飞碎的规则洪流,仍然璀璨鲜艳。
具备非凡瞳术的死玄王,在战略性暂且撤军的同时,牢牢关注着界河这边的情况。
但见得人族年轻的国侯用一条锁链拖着他们海族的天骄,孤身提剑,自往远处走。并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张扬狂妄。
其人其影,意甚凋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