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这个时候成就神临,乍看是做贼心虚,给了天子敲打的机会。换个角度看……天子要敲打他,他就乖乖伸出手来,让天子尽情打手板。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智慧呢?他要是把手藏起来,等天子自己来找地方打,可未必就只是打手心了……”
重玄胜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太子越是不恨你,就越能说明,他对天子的处置毫无怨言。所以他不但不针对你,反倒继续对你示好。对你示好,就是对天子表忠心,这生意如何做不得?”
姜望叹道:“你们这些人可真复杂!”
“但太子是真不怨你,还是假不怨你。人心如渊,我就没本事看穿了。”重玄胜摊了摊手。
想起与姜无华同桌喝粥的光景,姜望缓声道:“太子或许是仁厚的……”
后半句却是掐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当今皇后却是未必。
他永远忘不掉,把一个父亲的尸体,扔在三岁女儿面前的行为。
几可以称得上暴戾了。
尽管当今皇后母仪天下多年,端庄雍贵,不曾有一事失仪,甚至于素有仁名,常常劝天子少怒。
但一个顺水推舟,就险些让雷贵妃一尸两命。在逼死紧咬不放的林况之后,还故意把他的尸体丢到他女儿面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记仇?
天子在位还好,他一个外臣,也不怎么会被皇后所影响。
天子哪天若是退位了,皇后就未必还能容忍。
当然这话不必与重玄胜说,这胖子每天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重玄遵这次在海外这么威风,他不免又有些被压制……
“现在没有什么麻烦就行,他日若是有人想翻旧账,我也不是今日的我。”姜望如是说道。
“当然,我亦不是今日我!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到时候须是旁人看咱们的脸色!”重玄胜极有气势地附和了一句,然后道:“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主动招惹的麻烦,算是告一段落了。忙完楚国的事情,就可以直接回来。”
“你说得好像我是被逼走的似的。”姜望嘟囔道:“我是真的和左光殊早有约定……”
重玄胜冷笑了一声,直接离开了星河空间。
当然,这次开启星河空间的费用,是姜望结的。
……
……
楚地辽阔,也从来都是南域最繁华的地方。
姜望离开云国后,一路往南,过宋国而不入,复行七日,便到了楚国。
当然,若是在东域,这距离倒不需耗时这般久。
四品青牌捕头,大可直飞东域无阻。
在南域就不免要守些规矩了……
楚国北方的这一座边城,名曰“临商”。
这名字乍看也没什么稀奇。
但值得一提的是,宋国的首都,名为“商丘”……
楚国在边城的名字上都这般不加以掩饰,平素对周边国家的态度,也是可想而知。难怪宋国人常以楚蛮蔑之。
当然楚国人也不太在乎什么蛮夷之类的蔑称,只要不是贴着脸嘲讽,听到了也往往付之一笑。
宋国人所推崇的礼教什么的,最为楚人所轻蔑。
楚人爱华服雕楼,爱浪漫自由。在天下六大霸主国之中,可以说是气质最“散漫”的一个国家。
牧国儿女也是喜欢自由自在,崇拜自由翱翔的鹰,纵情奔驰的马,凶狠团结的狼,但毕竟还有一位至高神要敬。
楚地有很多神祇信仰,但大多数楚人其实并不怎么信神。
对很多普通的楚人来说,他们只是喜欢那些神神鬼鬼的神秘气氛。
高兴的时候就“心既诚兮匍匐以灵,神兮鬼兮请高饮。”
不高兴了就“且来割牛头,平生酣畅以下酒。”、“剖开马面,擒问阎罗。”(1)
总之非常随心所欲。
至于姜望为什么知道这些……
那一套几乎填满了储物匣、折磨得他苦不堪言的《史刀凿海》,当记一功。
姜望不敢不读,不敢不背。
赶路的这些日子,但有空暇,不是修行,就是背书。
毕竟齐天子可以开玩笑,他却没资格把齐天子的话当玩笑对待……
临商城作为一座边城,不似姜望所见过的那些边城一样粗犷沉肃。反而是透着精致、华美和繁荣的。
与其说这是一座战争城市,倒不如说是一座商业城市。
但是城门楼上肃立的兵员,和那些明晃晃架在城楼的华丽军械,亦在描述着这座城市的武力。
立在临商城下,姜望还在想怎么报名过关。是报他黄河魁首的名号,还是低调一下,弄一个化名……
忽地城门打开,一彪骑兵席卷烟尘而来。
这队骑兵气势相当不凡,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人人穿甲披袍,雕纹华丽的甲胄之上,光线如水流动。
除了当先一位将领外,齐刷刷火红色的战袍在空中燃烧。
胯下骏马清一色赤红,碗口大的马蹄踏地如雷。
惊得行人纷纷避让。
姜望本以为这队楚国骑兵是要执行什么军事任务,不欲惹事,老老实实跟路人一起避在道旁。
不成想这队骑兵却似盯住了他,直向他来。
待得近前,领头一员披着水蓝色战袍的将军拿下头盔,却是一个容貌俊俏的小将。
眉如柳来眸如月,煞是清澈好看。
只把缰绳一拉,胯下那匹天蓝色神驹便顿在姜望面前,人立而起,嘶声如龙!
那小将稳稳坐在马背上,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
……
Ps:
1、“心既诚兮匍匐以灵,神兮鬼兮请高饮。”——情何以甚顺手捏造。
2、“且来割牛头,平生酣畅以下酒。”——情何以甚《醉酒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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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二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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