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出使的理由……也太好找了。
高政已经死了很有一段时间,再去吊唁不太合适。但往越国的历史去翻一翻,不难发现,再过两天,就是越国开国皇帝的忌日。
作为越人一衣带水的好邻居,楚人前去慰问一番、上几炷香,也是很合理的——哪怕越国人自己都不太记得这个日子。
献谷钟离氏虽不能跟四大享国世家相比,运作这么一件小事,却也不算为难。
顾蚩还是第一次听到,“去越国出使”能和“情况紧急”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心中一万个烦他,但嘴上只是道:“可以,贤侄此行代表国家,酆都肯定全力配合。”
“那感情好!”钟离炎很是满意:“顾大人比我爹爽快多了!”
顾蚩‘呵呵’地笑:“钟离肇甲没少骂我吧?”
钟离炎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承认,但他也不想违心地不承认。便装作没听见:“顾大人,您看这情报的事情,我找谁去?”
“跟我来吧。咱们这关系,我得亲自招待啊。”顾蚩背着双手,像一根竹竿在空中飘。钟离炎大踏步地跟在身后,每一步都踏得铿锵有力,十分自信。
顾蚩微微侧头,似不经意地道:“特地安个出使的名头,是你爹的主意吧?你应该不会有这么复杂——你自己去越国有事?”
钟离炎当然不愿意叫这老鬼抢功,便只打着哈哈:“身为大楚门面,朝廷叫我出使,我便去呗!国家大事,义不容辞!”
“来,这边走。这是酆都的门面。”顾蚩随意用脚尖一抵,推开街边的一扇矮门,弯腰钻了进去。
“这门面不太行啊!”钟离炎嘟囔。
“是啊!”顾蚩幽幽地道。
……
……
“星巫来鬼国了。”
鬼狱之中,熊咨度忽然抬头。那一霎华光满室,金辉盘旋如龙。
但王未眨了眨眼睛,熊咨度还是坐在对面牢房里的普普通通的人,种种异象都如幻影,在恍惚中便错过了。
“星巫是谁?”王未认真地问道。
“这还真是很难介绍。”熊咨度认真地想了一阵,最后说道:“一位劳心劳力也确实劳苦功高的老人家。”
王未“哦”了一声。
“你好像不太关心?”熊咨度问。
在鬼狱里呆了这么多天,王未也习惯了邻居的话痨:“你要是想讲你就讲吧。”
熊咨度‘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发现偌大一个楚国,你只关心淮国公府的事情啊。星巫在楚国的地位可不输淮国公!”
“没——”王未想否认,但还没太学会说谎:“我都关心的,闲着也是闲着,你讲什么都可以。你讲嘛。”
熊咨度继续道:“你尤其关心我那个表弟——左光烈!”
王未不吭声了。
反正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不过师父的时候也是这样,说不过师弟的时候也是这样。说不过就不说了。
但说不过师父是应该的,说不过师弟是没关系的。说不过外人……就很气。
他捏了捏拳头。
熊咨度如若未觉,慵懒地靠着墙壁,自有一种不能被囚服掩盖的贵气,以掌控全局的姿态,悠然说道:“你其实是想知道,苦觉大师跟左光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非要收左光烈做徒弟吧?你在寻找一种你认为应该存在的联系,或者说因果!”
此声石破天惊!
王未震在当场。
熊咨度又问:“我说的对么,琉璃佛子,净礼禅师?”
王未突然很想掉眼泪。
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伪装,在第一次重大行动里就失败了。
他明明很努力地在做事啊!
他非常认真,非常认真地想要做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好。
师父没了,师弟受尽了欺负,他只能听着,只能看着,他在中央娑婆世界里,做一个无动于衷的泥塑。他还不如三宝山上的一棵小草,还能跟师弟一起迎接狂风暴雨!
净礼越想越难过,越难过越说不出话。
熊咨度尝试转移话题:“钟离炎也来鬼国了!”
净礼不吭声。
熊咨度又问:“你认识钟离炎吗?很欠揍的那个。”
净礼继续不吭声。
“欸你别哭啊!”熊咨度摊了摊手,很是无奈:“你弄得好像我欺负你,我十恶不赦似的!我要是连你这种人畜无害的小和尚都欺负,以后岂不是个昏君?”
净礼双手掰住镌刻了细密符文的铸铁栏杆,准备越狱了。话本里都是这么演的,身份暴露之后就要被灭口的,他不想被灭口,他还有事情要做。
“小和尚!”熊咨度忽然喊道:“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吧?你很努力地做一些事情,哪怕你并不擅长,因为你不想那个人再受伤害,你觉得自己有责任。”
净礼握住栏杆不说话。
熊咨度继续道:“我呢,也有我想要保护的人和事。我深爱这片土地,爱它的历史,爱它的文化,爱它的精神,爱它的山川河流。我从小就知道,我是带着这样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我帮你,好不好?”
净礼握着栏杆不松手,低头用袖子蹭了蹭眼泪,抬起头来,坚强地问道:“贫僧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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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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