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3章今日虎坐山
荆牧两国共同构筑了边荒防线,一起抵抗魔族,同样受到中央景国的压力,历来多有合作。在天下霸国里,算是难得的比较友好的两方。
荆国黄弗能够在牧国的苍狼斗场里参入干股,牧国万教合流,黄舍利也第一时间赶赴草原,传播黄面佛信仰……如此种种,都是两国邦交甚睦的证明。
但这并不意味着,荆牧两国就有多么亲密无间。
两国的和睦,是重压之下的必然,但两国的摩擦,也是两大霸国同处一域的必然。
在竞争中合作,在团结中斗争,一直以来都是北域的主旋律。
偶尔也会有如今日黄舍利这般,刺耳的杂音。
苍瞑像是躺在病床上被突兀地捅了一刀,仓促之下的反击也十分孱弱。
紧急推出的两条反对理由,只有第二条还算有些杀伤力。毕竟占了一个大义名分,涉及太虚阁的初衷。
早有准备的黄舍利,也只回应第二条:“众所周知,我家在牧国最大的斗场里占有干股,对于斗场的运转深有心得。此次建设太虚斗场,苍狼斗场也将提供全方面的支持——但太虚斗场的经营,仍然是交由太虚道主负责,之后的具体工作,也会逐步移交给虚灵。我黄舍利和诸位阁员一样,都只是作为监督者而非管理者。既然本阁不涉及管理,又何来持身之说?”
“苍狼斗场将对太虚斗场提供支持?”苍瞑冷道:“这也是完颜家的意思?”
“完颜将军还不知情呢!这件事暂时还是阁内事务,他怎么也不会先于你知晓。”黄舍利笑道:“这只是本阁的诚意,太虚斗场绝非本阁私有,也愿意给草原机会。等此次决议通过,本阁就会与完颜家沟通此事。若他不同意,我家就自己来。斗场而已,没有什么壁垒。牧国能做的,我们都能做。”
“无论你怎样巧舌如簧,都掩盖不了此事本质。巨大的利益就在那里,不是你说撇清干系就能撇清的。这个‘逐步移交’是怎么逐步?须得耗时多久?你有清晰的时间表么?太虚斗场的账到时候如何算?谁能相信?谁又敢信?”苍瞑抬高声量:“你持身若正,何不放弃这个提案,让我来提?”
太虚斗场若由他苍瞑来主导,自然能最大程度上减少牧国将受的损失。
黄舍利笑了笑:“关于太虚斗场的所有细节问题,都可以在决议通过后慢慢来谈,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它是否能成立。至于你说怎么不让你来提案……这可赖不着我。在今天之前也没有谁拦着你呀,谁让你想不到呢?”
苍瞑深知他此刻的一切驳斥,都不是为了驳倒黄舍利,而是为了说服持票的其余阁员。但黄舍利做得非常聪明,也很舍得,此事筹谋良久,几无可能推翻。
“斗场是血腥残酷的生意。以他人血腥争斗为乐,在他人生死之中寻趣,怎么也算不得正确。”他义正辞严地道:“这是否是太虚幻境应当弘扬的事情?我以为诸位阁员应当深思!”
“平时不怎么说话,倒不知你如此雄辩!”黄舍利也不说别的,只道:“既然斗场生意这么不该弘扬,你们牧国怎么到处都有?”
苍瞑非常坦然:“草原世沐神恩,吾皇德教早彰。草原儿女已经用几千年的时间,剥离了斗场的负面影响。但天下间第一次接触斗场的人,却很难避免血腥的浸染。就算一定要推出太虚斗场,也该徐徐图之,用个十几二十年,让天下人慢慢接受。不能为了眼前利益,仓促为之!”
“你能够把一个笑话讲得这么严肃,也是有本事的。”黄舍利不再多说,只道了声:“投票吧!”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时之利,却是根腐枝残的开始。在投票之前,我请诸位阁员想一想——太虚幻境究竟应该弘扬什么!太虚幻境的初心是什么!”
苍瞑的最后陈词振聋发聩。
把不爱说话的苍瞑逼出这么多话,也足可说明太虚斗场一旦通过,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黄舍利只是摊了摊手,什么都不再说。
也确实什么都不必说了。
道德从来只能绑架具体的人,利益却坐在每个人的屁股底下。
尤其是苍瞑的绑架非常无力。他越是把太虚斗场说得恶劣,越是无法解释牧国到处是斗场的盛况。
太虚斗场的提案,最后以一票反对、一票弃权、七票支持的投票结果,成功通过。
反对的自然是苍瞑。
弃权的则是姜望。
若换做以往,黄舍利肯定要跟姜望算这个账——你小子怎么还跟我黄某人作对,果真无情之人?
但今天面对表情始终平静的姜望,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今天甚至招呼都没打。
何止于她呢?
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姜望今日是真身入阁。
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得到,坐在那里的他,有一种平静的决意。
平时再怎么闹腾,再怎么嬉笑……当一个严肃的姜望坐在那里,所有人都必须严肃地对待他。
“那么太虚斗场决议通过,具体的章程还需要黄阁员多费心。”剧匮照例做总结,并推动会议:“诸位是否有别的议题?”
“我有提案,我提议太虚阁增设席位!”苍瞑今天打开了话匣子,也打开了脾气:“黎国拥抱太虚幻境最为彻底,黎国太祖洪君琰乃天下英雄,黎国一统西北,完全可以代表现世西北的声音,我认为黎国在太虚阁里应置一席。释家乃显学之一,源远流长,影响深远,也应在太虚阁里有一席之地。太虚阁员应该尽可能代表天下人的共同利益,所以需要有更多的席位,如此才符合太虚阁的创建初衷,免得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牌桌!五六人利益牵扯,则以多票成事,天下何加焉!”
他的报复来得非常直接。黄舍利抢牧国的财路,他就支持黎国的发展。当然,这只是一种态度,绝无可能实现。
但作为太虚阁员的正式提案,也正儿八经地投票决议了……
最后自然是不予通过。
“下一个议题。”剧匮道。
这次没有人再说话。
而姜望慢慢地道:“如果诸位都没有什么大事,我倒有一件事情要议。”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谨慎地看着他。
苦觉的事情至今是个秘密,本该沉在长河之底。
除了黄舍利之外,没人知道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姜望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他积攒了怎样的情绪。
他好像只是在星月原沉默修炼,未向天下发出什么声音。
他愈发得体,愈发稳重,愈发符合太虚阁员这个身份。
当太虚阁员渐而被尊为太虚阁老,年轻的阁员们,自也应当更多地考量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