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期,十里八乡、周边县府人人皆知的神童,大后初试锋芒便在童试中一路夺魁,引来无数赞誉和恭维,也是在那时挑中了他最心仪的女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感觉。
直到乡试,他蔑视同考举子,当众口出狂言,称解元非他莫属!
谁知试后开榜的结果却给了他一记重击,别说解元,连经魁之流都无法入选,他名落十几名之后,羞的他无地自容,当时就成了笑话。
好像从那时,自己的心态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再也不敢猖狂了。
他又不傻,明摆着的,再敢猖狂,别人必然以之前的乡试结果来讽刺他,他还没蠢到要自取其辱的地步。
之后他抱着扬名雪耻的心态赴京参加会试,进了这贡院开考后,答题那是字斟酌句再字斟酌句,猜题是谁出的,猜判官喜好如何,猜自己这样答会不会惹判官不喜。
那份患得患失的煎熬他至今记忆犹新,生怕再落榜,生怕再成为笑话。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开榜后,他这个曾经的神童,非常年轻的举子,落榜了。
这次不是考的排名在后,而是连榜都没上,直接黜落了。
怕成笑话,结果真的成了大笑话,无颜见人。
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参试前,学人家事先押题,仔细研判考官喜好,京城文官几乎被他研究了个遍。
然而最终的会试结果却依然是屡战屡败,而他又屡败屡战。
没人能体会到他见到贡院大门的感觉,那对他来说就是张着血盆大口满嘴獠牙会吃人的怪兽。
后来他就不敢回家了,真的无颜见那些曾经面对过他嘴脸的人,包括左右邻里什么的,方知自己当年嘴脸的可恶。
再后来就以放浪遮羞,博了个‘午后先生’的名声。
往事历历在目,满脸泪水的明先生忽睁开眼笑了,看着墙上示众的答卷笑了。
对庾庆的恨意彻底消了,真不恨了。
因为他明白了,就算这次进考场的还是他,哪怕面对同样的题目,他也还是考不上。
墙上示众的答卷让他找到了困惑多年的答案。
“真正的状元之才啊!”
旁又有人看了会元的答卷后为之惊叹。
“状元之才…状元之才……”明先生将这句话反复嘀咕了一阵,忽苦笑,连连抬袖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了,一脸释然地走出了人群。
走出这一带空地,进入街道时,他经过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了几个人,正是詹沐春、许沸和苏应韬四人。
六人身上酒气未消,刚用了午餐从酒楼过来。
詹沐春和许沸脸上透着意气风发,有着难以掩饰的人生快意,身上超脱的气质自然而然。
而苏应韬四人脸上的笑都透着牵强和落寞,四人也明显以那二位为首,人与人之间有了真正的高下之分。
没办法,六人落脚的地方都派人来看过榜了,詹沐春和许沸都通过了会试,都入贡了,等于已经是朝廷命官了,就差殿试再由皇帝陛下点出一二三甲排名了。
苏应韬四人无一幸免,全部落榜,乡试二十名以后的能中的几率本就不大,也不算意外。
也就是说,詹沐春和许沸马上要进宫面圣了,而苏应韬四人还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这荣幸,也许这辈子都没有进皇宫的机会。
好在开榜前几人就约好了今天过来,否则詹沐春和许沸今天还真没空跟他们混在一起。
“詹兄,许兄,我说的没错吧,午后这里才是较空的时候,上午过来难以挤入。”苏应韬手中折扇遥指贡院外已不再拥挤的场地,语气更加谦逊了。
詹沐春挥手道:“走吧,我实在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士衡兄的示众答卷。”
之前就听说了,酒楼吃饭的时候更是听到满堂的议论,满分的会元,百年难得一见,已经是名动京城,着实把他们给惊了。
一行最终还是先停步在了张榜的牌楼上,詹沐春和许沸都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排名,另四位也忍不住仔细再看看,万一漏了呢?
榜上独占鳌头的‘阿士衡’三个字非常明显。
詹沐春唏嘘,“百年难得一见,叹为观止,士衡兄之前确实低调了,也是我等有眼无珠!”
他心里有些疑团似乎解开了,难怪人家一路上不把自己这个解元郎给放在眼里,原来是自恃才华不逊于他,之前的乡试怕是出了什么意外才考了个一百多名。
看到‘阿士衡’的名字和独占鳌头的排名,许沸才叫最纳闷的那个,那家伙居然有如此才华?考上会元也就罢了,居然还考个四科满分,这也考的太狠了,还真是心狠手辣不靠谱啊!
他想想印象中认识的庾庆,偷偷摸摸敢在封疆大吏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为了钱敢拼命,拎着剑敢杀人,装神弄鬼能画符,拿起笔来又能考会元,还是满分的,这也太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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