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张花脸,我忍不住翘起唇角,身边的亲兵被吓了一跳,我尴尬地板起脸,呵斥他巡逻时用心不专,亲兵十分羞愧,主动请求今夜守夜。
打发走烦人的亲兵,我又回忆起我和她的年少时光。大概十岁的时候,她误食有毒的糕点,毒发时十分凶险,那时她脸色苍白如纸,还努力地对我说不要担心。可我如何能不担心呢,她大概不清楚那是一种多么霸道的毒,即使后来发现那次毒发非常蹊跷,我仍忍不住后怕,我最疼爱的妹妹,差一点就永远离开了我。
从十岁到十八,我一直以为那种情感是兄妹之谊,我满足她的一切要求,我的兵器房不允许旁人进入,她却能随意地摆弄我最钟爱的刀剑;我练武不喜身旁有人,她却能在校场待到睡着;她十五那年再不肯叫我哥哥,我心中无奈,却也由着她唤我名字。我一直以为,这些例外,都是兄妹之情。
昌宁十四年,我奉命剿匪,却在陵州大意受伏。我真心感激楚青青,没有她,可能我早已死在陵州郊外。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样活泼大胆、无拘无畏的姑娘,兼之她与我共处一夜,她可能并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我却不能装作不懂,于是,我便承诺娶她为妻。
那时我并不知道母亲已与苏母订下口头婚约,亦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然而扪心自问,即使当初我知道婚约,恐怕也不能放任楚青青被我毁掉清名而耽误终身,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死局。
回京后,我与楚青青的婚事遭到所有人的反对,母亲与妹妹轮番劝我,楚青青擅自逃婚,即使没有我,她的名声也已经毁了。可是一码归一码,楚青青终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允许自己做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事。
后来我曾在江府见到她,几天不见,她竟然瘦了这么多,我一直以为她也不知我们订婚的事情,看来并非如此。我小心翼翼地瞒着她,就是不想让退婚伤害到她。可惜,我最不想伤害的一个人,最终却被我伤的最深。
婚后,我发现楚青青和我的想象并不相符,她脾气耿直,和母亲屡次冲突,我不得不在她们之间转圜;她心肠太软,也没有主见,管不好江府上百号人,我只能用军法帮她立威。我的妻子应该温顺聪明,能安抚母亲妹妹,也能威慑下人才对。
我突然感到心惊,我想象中的妻子,是以谁为原型的?
就在我被家事、政事,以及自己不明不白的心事搅得一团乱麻时,我得知了她订婚的消息。
她要嫁人了,我从小呵护到大,不忍心忤逆她任何心意的妹妹,就要嫁给一个陌生男人,冠上另一个姓氏,与另一个男人共度终生了。
突然的心痛终于让我明白,原来我并没有将她当作妹妹。比起把她交给他人,我更想让她待在我身边,由我来保护她,照顾她,用一生的时间陪她胡闹。
这样的醒悟,来得太晚。
她嫁人前几天,我彻夜彻夜地失眠,而她成亲那天,我却奇异地睡着了。在梦里,我看到江府宾客不绝,我看到我一身绯红,缓缓挑开她的盖头。
梦境实在太过真实,清醒后我更加痛苦。曾经是我亲手推开了她,现在做这样的梦又有何用?我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