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闲聊几句之后,堂外便响起了脚步声,一名中年人自门外阔步行入,远远便向王晞拱手作揖,只是当视线望向一同起身相迎的李礼成时,这中年人脸色顿时一变,快步的行至李礼成面前,口中稍显迟疑的说道:“足下、你,望去与我一位至亲……你是五郎?”
“阿兄,是我!”
李礼成听到这话后,泪水顿时从眼眶中涌落出来,他上前一步,在这长兄李道端面前作拜下去,口中悲声道:“分别多年,唯有梦中相见……但近年来就连梦中的音容都模糊,若再不来见,我恐怕要忘记了兄弟们的样貌!”
那李道端人到中年,情绪本来已经是多有内敛,但在确定了李礼成的身份,又听到这话后,顿时也是忍不住的潸然泪下,他弯腰抱住了李礼成,口中也哭泣起来:“五郎、我家五郎总算回来了!当年你走失,父母至死都为遗憾,今我兄弟总算团聚,黄泉之下再见父母,我可以无愧了……”
旁边的李信则这会儿才知所谓的瓜葛情缘竟是手足至亲,又见到两个兄长抱头痛哭,也不由得泪流满面。
王晞看到他们兄弟团聚,心中也是颇为感怀,自知李道端暂时怕是顾不上招待自己,而他跟李道端也交情不深,只是为了将李礼成送来相见,于是便也识趣的起身告辞离开了。
李家并不是什么人多眼杂的大户,除了李道端一家和还未成亲的李信则,还有着几名家生奴仆。李礼成在兄长引着先祭拜父母,而后又与兄长妻儿相见。
当然他也没忘了叮嘱兄弟们不要大肆宣扬他的到来,相较于名满天下的太原王,他自然是寂寂无名,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但其定居关西多年,以及任职山南道台府的履历,终究也是低调一点才好。
兄弟团聚之后,难免互问别来过往。当听到李礼成讲起他在关西的经历处境后,李道端也都深为欣慰,忍不住感叹道:“五郎伱是有福之人,虽然孤身流落关西,却能遇到我家最为出色的子弟。那位堂弟的事迹我亦如雷贯耳,只是遗憾旧年未能深情交往。”
李泰一家很早便隐居于清河郡中,而他们一家却是直到东魏迁都邺城才搬家到了河北,父母俱亡之后,李道端还要忙于一家人的生计和教育几个少弟,自然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周游州郡走访亲戚。
“今我来此,阿兄不用再遗憾。太原王山南事业蒸蒸日上,既能包庇亲友从容生活,也需要才力共济大事。我此番来到河北,就是为的接引咱们几家近亲前往襄阳去!”
李礼成话音刚落,旁边李信则便忍不住兴奋的说道:“五兄,咱们真的能前往襄阳投奔太原王?能够在他府下谋事建功?”
李泰在他们这些关东世族、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心目之中,那是绝对的偶像,是能够带领他们关东世族重返巅峰的英雄,再也不必受那些晋阳勋贵、鲜卑军士的鸟气!
所以不只是李信则,还有李道端的两个儿子在得知有机会跟着这个五叔一起前往襄阳的时候,也都兴奋不已,忍不住畅想连连。
然而李道端作为家主,心思要更稳重缜密,听到这话后只是叹息道:“太原王在关西的事业的确是让人钦佩羡慕,五郎你一路至此想必也颇历艰难,家人们有机会能够前往依附自然是一件好事。但今我家也并未到生死存亡、无以为继之时,况且父母先茔皆在此地,一旦俱去,先人难免孤寂冷落……”
李道端虽然不反对家人们跟随李礼成前往襄阳,但他自己却想要留下来,以免父母坟茔为荒草埋没。而其长子虽然也非常希望前往襄阳建功任事,但听到父亲这么说,便也表示要留下来陪伴父亲。
李礼成又是不免苦劝一番,但见兄长仍是坚持己见,便也只能作罢。
只不过随着其他家人离开,留在河北的李道端等肯定是要增添几分危险隐患的,说不定哪天就会遭到北齐朝廷的迁怒惩罚。诸如之前的清河崔,本是罪不至死,但还是因为与陇西李氏比较亲密的关系而遭到连累杀害。
当然,这也只是比较极端的情况,东西两边彼此人事牵扯颇深,是很难做到彻底的肃清的。如果李道端能够安分守己、低调做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再加上此间亲友的帮扶遮掩,倒也未必就会遭到迁怒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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