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想……”
周乔沉声:“胡族新王阿图鲁,那个人一肚子坏水。定是一边想与北晋结盟突袭南楚分一杯羹,一边却又怕北晋过河拆桥。若论打仗,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顾家,若是能将顾氏家眷挟持在手,那时就算北晋皇帝要反悔,顾家也不会听命。”
“那、那照此说来,他们定会好好待昭儿的,对吗?”周璃握住了周乔的手。
周乔望着姐姐恳切的眸子,一个“对”字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方才所言,到底只是她的推测罢了。
周慕白沉默地听着周乔所言,亦明白了如今外面的局势。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一动,坐在对面的男人目光便从周乔身上挪了过来,四目相接,周慕白淡淡一笑。
战兰泽微微蹙眉。
“殿下。”此时,门外传来疾风的声音。
“进来。”
疾风推门进来,周家姐妹的目光双双落在他身上,尤其是周璃那双含着泪又隐隐带着期冀的眸子望着他,疾风深感肩上重担。
“启禀王爷王妃,吾等一路追踪,在城外荒郊抓获一名胡族人士。但此人并非从胡族入关,而是久居南楚多年,娶的是南楚女子,更在建安城内开了家肉铺,已做了十多年的买卖。此人交代称虽早已离开胡族,但仍收着那边的银子,时不时递些消息。”
“此番顾将军夫妇前来北晋,却又只有顾将军一人回去的消息,便是此人漏给胡族的。他们本奉命带走顾少夫人,但入了藏竹苑发现了顾将军女儿,为尽快脱身离开,便只将孩子抱走。”
疾风所言,与先前周乔的猜测几乎一致。
“其他人何在?”战兰泽问。
疾风低头,“属下无能,只抓住一人,暗卫已继续追踪。但……若他们都是久在南楚居住之人,对南楚地势关隘了如指掌,想必很难抓到。”
感受到周璃的手蓦地一紧,周乔看向周璃,见她眼里噙满了泪,周乔轻叹口气:“姐姐,知道了昭儿在何处,就一定有应对之法。你放心,我一定把昭儿平平安安带回来。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这般伤心欲绝,昭儿她也会感受到的,姐姐不是常说母女连心吗?”
“好,好。”周璃忙拭去眼泪。
从藏竹苑出来,周乔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直至上了马车,她才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战兰泽。
见她看过来,男人了然:“强攻不可取,此事只能软硬兼施。”
周乔皱眉:“你是指北晋?”
“胡族既然想以孩子要挟,必然会把消息漏出去,若能得北晋承诺,哪怕是拿到白纸黑字的证据,胡族也不会一直将孩子扣在手上。燕林军在胡疆多年,其战力胡族是领教过的。若有他法,他们也不愿与顾家和燕林军结下这等仇怨。”
听了这话,周乔也明白过来,若是北晋出手索要孩子,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可随即她就变了脸色,对北晋而言,若能一举吞并南楚,便是舍掉皇子公主都不是什么难事,区区军将之女,龙椅上那位又岂会真的放在眼里?
若是因为一个孩子便立下字据承了重诺,他日若想反悔岂不是坏了北晋大国威名。
“如今,就要看顾家在临舟心中究竟是何地位了。”马车停在了肃王府门口,战兰泽牵着周乔下来。
“如果北晋当真不管此事,反倒借此将双方联盟捆得更紧,又当如何?”周乔直视着他,“我答应过姐姐会把昭儿平安带回来。”
“即便不管,也有不管的法子。”战兰泽说,“再等一日。至多一日,便知接下来该走哪步棋。”
***
北晋,皇宫。
守在门口的禁军侍卫看见佩刀前来的顾霆尉,正欲阻拦就被一脚踢飞出去。其余宫人见状纷纷退避三舍,云麾将军脾气火爆,眼下谁瞧了都知其怒气正盛,此时招惹怕是小命都难保。
“臣顾霆尉,求见陛下!”
“顾卿,进来。”里面男子的声音波澜不惊。
顾霆尉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主位的男人面前。那人龙袍玉冠,俊颜朗眸,周身雍华气度,唇边噙着笑意,却又不怒自威。
见顾霆尉怒气冲冲地进来,临舟随意抬抬手,身旁貌美的宫女立刻起身行礼,安静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满屋的茶水清香和丝丝胭脂香味。
顾霆尉虽不常在宫中走动,却认得那个宫女。那不是普普通通的低贱婢女,而是从二品户部主司大人胡善的嫡长女胡怜月。此女才貌闻名北晋,祖上世代簪缨,出过三位国公,两位皇贵妃。如此出身,便是皇后也做得。但如今竟在宫中做了贴身侍奉陛下的宫女。
陛下不立后,不纳妃,想要走到他身边得到垂怜荣耀,就只有做宫女这一条路。即便如此,各高门大户的女子尚挤破了头都不曾如愿。
见顾霆尉多看了眼那女子,临舟一笑,“怎么,顾将军终于想纳妾了?”
“陛下说笑了。”顾霆尉开门见山,“臣今日来,是向陛下请罪。”
“哦?爱卿何罪之有?”临舟亲手倒了一盏茶,端起来走到了顾霆尉面前,“风尘仆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话。”
顾霆尉哪有喝茶的心思。
临舟笑着摇头,随手将茶盏放了回去,“怎么,以为朕要怪你擅离北晋入楚?”
顾霆尉看着他。
“顾少夫人乃周卿的同胞妹妹,得知兄长还活着,想要探望团圆,乃是人之常情。而她怀着身孕又长途奔波,顾卿自然不会放心,这才与之同行,也很合理。”
临舟挑眉:“既是合情合理,有什么可怪罪的。”
“那么黎岳他——”
顾霆尉话还未说完,就见临舟摆摆手,“黎岳好功,有时失了分寸,朕已严厉责备于他,不日他也会登门致歉,你们二人同在军中,切莫因着些小事失了和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霆尉也瞧出了端倪。
楚渊自然不会故意骗他,信上所言句句真切,可见当时朝中的确势头不对。可他一回来,擅离北晋入楚竟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这怎么反倒像是……在诓骗他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