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兰泽沉默半晌,“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泽公子慧眼如炬,怎可能看不出顾霆尉对周璃的心思。
“啊,你是问我们小时候对吧?”周乔也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你不会以为他幼时同现在一样吧?我可告诉你,他小时候可丑了,丑得我都不想跟他一起练武!”
周乔笑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自进屋后就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说起来,战兰泽你可是得了上天的眷顾。我周小将军眼光极高,被我亲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好了,练琴吧。”
手指拨动琴弦,曲乐刚响起就听周乔又说:“不过说到长相,其实睿王长得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琴声戛然而止。
周乔没发觉什么不对,还支着下巴,“睿王那双丹凤眼,我初见时可是没忍住看了好几眼呢。”
战兰泽侧过头来,瞧见她还在滔滔不绝毫无防备。今日若她这般对待的人是临舟,恐就会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他蹙眉:“还学不学了。”
周乔立马闭嘴,点了点头。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说不耐烦就不耐烦了,还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呢。
屋里的情形外面人无从知晓,但阻碍不了窃窃私语。屋里传出的琴声一会儿悠扬动听,一会儿又尖锐刺耳难听得骇人,想来想去便也只有学琴这一种说法了。
不知过了多久,正殿主屋终于安静了下来。
战兰泽起身用清水净手,背对着周乔,“今日就学到此,明日再练指法。”
周乔正摘着指套,一听这话忙起身:“我明日还能来?”
她本已在想下次用什么由头了,竟未想战兰泽居然主动提了此事。
“来不来都在你。”他身为质子,若无他事,便只能在这行宫之中寸步不离。
“既如此,这琴就放你这里,省得我搬来搬去累得紧。”
战兰泽没拒绝,但擦干手转过身来,见周乔还在原处。
没等他问,她就已经开了口:“那个,你这里有吃的吗?练琴可真耗神耗力,都给我弹饿了。”
外面的侍从也不清楚原因,只知今日行宫传午膳的时间便比平日里早了一个时辰。幸得庖厨早就备好了食料,这才不至手忙脚乱。
周乔没想到在北晋皇宫中也能吃到南楚美食,她被辣得直冒汗,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去盛碗牛乳来。”
战兰泽一发话,侍奉在旁的公公立刻躬身:“是,公子。”
“战兰泽,这里的庖厨是你从南楚带过来吗?怎么做出的味道跟我在胡疆吃的一模一样?”
两大口牛乳喝下去,周乔终于觉得舌头不冒火了。
“是他们照着学的。”
周乔想起了刚回来时姐姐说过,近年来陛下很善待战兰泽。甚至都细致到饮食上了,当知此时的南楚确已不同于往日。
“你们南楚菜可真辣,我和顾霆尉在胡疆第一次吃的时候,舌头都要辣掉了。”
“你们也吃南楚菜?”
周乔筷子不停,“谁让你们南楚菜盛名天下呢,南楚与胡疆毗邻,又来往通商,我人都在胡疆了能不尝尝吗?”
这一筷子下去又辣得不行,战兰泽将新盛的牛乳放到了她手边。
周乔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继续说:“说起来,我们作为北晋军将是不能干这种事的,叫顾伯父知道多半还要挨军棍。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又不会因为吃了南楚的菜,就心向南楚了。”
“但你们付了银子给南楚人。”战兰泽将她面前空了的茶盏满上。
“那吃了人家的东西能不付银子吗?”
周乔说得理所当然,“两国交战,无辜遭难的永远是百姓。他们本来做着小本买卖,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因一声令状,就要断了与北晋的通商往来,一家老小入不敷出,朝廷可会管上一管?”
见战兰泽看着她,眸中似乎还带着那么几分赞赏,周乔当即坐直了身子,“说了百姓,咱们再来说说你们南楚的守疆军队。”
“你守胡疆,倒是把眼睛也伸到南楚地界去了。”
周乔大言不惭:“胡族虽占领大片草原和荒地,但归根到底还不是个靠天吃饭的小国?而隔着胡疆同北晋相望的南楚才是真正的敌人好吧,哪有不盯的道理?”
扯到敌国,周乔瞄了眼战兰泽,后者面色没什么波动,仿佛自己这个敌国质子身处北晋皇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且先不论这些,战兰泽,你们南楚守疆之人常年不换,当真以为借此便能守住疆土了吗?”
战兰泽挑眉:“你待如何?”
他看了眼侍奉在侧的公公,公公当即退了出去,还仔细将门关好。公公早已是冷汗打湿了衣襟,小将军这般随意谈论南楚,真是不把这位南楚皇子放在眼里。
“要说久在皇宫里待着的人就是唯我独尊,”周乔放下筷子,“守疆之人对地形要塞熟悉自然是好,守疆卫国是行军之人的天命,这么看来是没错的。”
“但他们亦是你们南楚的子民,既是子民,为何月圆之夜家家都能团聚,而他们却只能守着那座常年积雪不化的崇峨山呢?”
“你守胡疆七年,可有过这般想法。”
周乔摇头:“我们不一样啊,当初陛下下旨是守三年,但三年期满之时,恰逢胡族更换首领,那可真是一场腥风血雨。新首领狡猾又残暴,我们可不放心撤兵回京。这才向陛下请命再多待几年。”
“归根到底是我们知道朝廷和陛下都记挂着,胡疆苦是苦了点,但起码是有盼头的。你再瞧瞧你们南楚,管过守疆之人吗?”
此话一出,周乔又觉得话好像说得重了些。战兰泽十三岁便已来北晋为质,虽身为皇子,可南楚之事他从未参与过,怎么说也说不到他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