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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如瑶下班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发现客厅的落地灯还开着。
都这个时间，按理说家里人应该都睡了。
换好鞋子，走近一看，沙发上躺的，是她的哥哥。依旧是那身蓝色条纹睡衣，蜷起来的姿势很没有安全感，他手里握着一把没有开刃的瑞士军刀，是他二十岁时，唐如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暖色的落地灯恰巧照在他的侧颜，棱角有型，下颚线流畅的线条一直到耳角，安静时，也是一张清冷的美人。
她将茶几上放置的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没想到刚一放上去人便醒了。
警惕的双眼看到她之后突然变得灵动兴奋。
“瑶瑶！我的瑶瑶，瑶瑶终于回来了！”
瑞士军刀仍被他握在手里，扑向她时，唐如瑶看着肩膀上那把刀子暗暗庆幸没有开刃。
身体的重量全部都压在了她的肩头，赶忙抱住沉重的身体拍拍：“哥你怎么不回卧室睡啊，我早上跟你说过我要回来的很晚。”
“想你，睡不着。”唐谊把脸拼命蹭在她的肩头，呼吸着身上的味道，越抱越紧身体，挤压她的五脏六腑，颇有难受。
“哥，我送你回卧室好不好，别吵醒爸妈了，他们会骂你的。”
“呜，他们凶，不让我见你，还说我再不乖乖睡觉就把我的屋子门锁上。”
唐谊把身子直起看她，嘿嘿一笑：“不过你别担心，我会跳窗爬过来，无论瑶瑶多晚回来我都等！”
唐如瑶也赶忙笑，耐心劝道：“那我们现在回屋子睡觉好不好呀？”
“好！我要瑶瑶陪着我睡！”
他跳下沙发，比她要高一头的身体差点压垮了肩膀，唐如瑶强忍着肩膀上骨头的不适，陪笑着搂住他的腰朝卧室的方向走。
唐谊抱着她，跟她讲在家里发生的事情，每一顿都吃了什么饭，有着智力障碍的他，只能手足无措的组织起语言，试图来博得她的笑容。
“嘘。”她把手指竖在嘴边轻轻跟他说道：“爸妈都睡觉了，你要小声一点也乖乖睡觉，不然他们晚上会来抓你的！到时候这把瑞士刀就要给没收了。”
“那不行！这是瑶瑶送给我的，瑶瑶给我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可以拿走！”他孩子气的把刀子紧抱在怀里，生气又紧张噘起嘴。
“那我们就安静一点乖乖睡觉，别把他们吵醒了，好吗？”
唐谊点点头，听她的话上床，抓住她的胳膊：“你也要跟我一起睡，瑶瑶不是答应我了吗？晚上要陪我睡觉。”
唐如瑶想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钻进了被窝里。
“好，我陪你睡，要快点睡哦，我今天很累了。”
“嘿嘿！好！瑶瑶最好了！”他挪动着姿势寻找最舒服的位置，学着爸妈的模样将被子盖在她身上：“乖乖盖上被子不要感冒了。”
他虽然智力有问题，可力气却是异常的大，显然他不知道自己多有力，使劲把她弄进怀里，肩膀的骨头都要碎掉了。
唐如瑶只好硬生生忍着，如果这个时候抗拒他，他一定会生气。
“瑶瑶睡，瑶瑶乖，睡吧睡吧，不怕噩梦来。”唐谊一边哼唱，拍打她的脊背，哄小孩是妈妈对他经常做的手法，现在拍在她的身上，唐如瑶叹着气，将脸埋在他怀里故作睡着。
鼻尖闻到都是清香的洗衣液味，从他胸腔里闷哼出来的音调，有节奏平稳，他很开心能哄着她入睡。
慢慢的，声音消失，他困的手也没有再继续拍下去，直到平稳的呼吸在她头顶上方静静的响着，唐如瑶等了一会儿，才从他的怀抱里慢慢挣脱。
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生怕弄醒了他，好在有惊无险，把他手里的瑞士刀放在了床头，才静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
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卧室里换下衣服，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要不要从家里搬出去。
爸妈也说过，哥哥太依赖她了，想让她多陪陪他，又不想把这亲情的关系高破坏掉，医生特意叮嘱，他心智是个孩子，可身体不是。
这句话的意思她听得出来，每晚回家都要这么累，也有些吃不消。
唐如瑶想明白了，拿过手机，开始下载租房软件。
第二天一早，她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瑶瑶！我要找瑶瑶！”
“你冷静点，你妹妹在睡觉呢，她一会儿就出来了，听话啊，把刀子放下！”
唐如瑶赶忙掀开被子起身。
“你们骗子！瑶瑶说好陪我睡的，她不见了！你们把她赶走了啊！”
“没有！她就在卧室呢，我现在就叫你妹妹起床好不好？你冷静一点啊！”
唐如瑶打开门，走廊上她妈妈拦在他面前，身后从花园里跑过来的爸爸，手里拿着防暴钢叉，见她出来后，也松了口气，塌下肩膀。
“瑶瑶！瑶瑶！”
妈妈赶忙躲开，唐谊拿着刀朝她冲了过来，高大的身体显得无助，跌跌撞撞，委屈流泪的脸都是泪痕，唐如瑶僵硬的身体被他给抱住。
沉甸甸重量令她双腿发软就想往下跪，好在情绪冷静下来，她拍拍他的背，说出来的话，语气都有些抖：“没事了，我在这，我没走呢。”
“瑶瑶不许再离开我了！你要是走丢了可怎么办？我就找不到你了，我会急疯的！”
“哥，我待会还要去上班，回来我们再说好不好？你就在家里乖乖等我，哪也不许去，我今天晚上一定早点回来！”
他将脸埋在她的脖子上，不干的吸鼻子：“我不想要瑶瑶去上班，瑶瑶不要去，在家里陪我。”
“哥。”她无奈又急躁，见身后妈妈对她露出求救的眼神，想搬出去住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我真的晚上很快就回来！你别这样，爸妈多担心你啊，你再这样我就不想回来了。”
“不要！不要不要！瑶瑶不能不回来！”
他越抱越紧：“我我听话就是了，你别走。”
唐如瑶连早饭都来不及吃，换了身衣服便匆匆出门上班了。
唐谊坐在窗前看着她离开，垮下来表情，嘴角往下撇着，闷闷不乐生气。
妈妈端着盘子走来，蹲在他的身后，轻声道：“唐谊，我们来吃点饭好不好？”
“我不吃！你走开！”
“好，那不吃，等你饿了，饭就在桌子上，你自己去吃哦。”
已经看不到她的背影了，唐谊将下巴埋在膝盖里，手里仍旧握着那把刀子，发愣了好长时间。
他偏偏抬起头往外看，看不到人不甘心，索性起身走去花园里，踮起脚尖，视线绕过围墙往外瞅，果真已经走远了。
唐谊蹲在花圃旁边，将刀子放在了花圃周围堆积沙岩石上，不停前后摩擦。
刀刃擦出呲呲啦啦的声响，他抱起双膝，看着刀子摩擦，速度一点点加快，把石头磨出了白色，眼沉黯淡无光，在身上看不到一点的傻子劲。
“瑶瑶……”
喃喃自语的话从嘴中脱口而出，瓦解情绪，留有崩溃边缘。
唐妈从卧室里面探头看去花园里，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蹲在花圃旁边，掩唇跟电话那头悄声说：“你确定吗？”
“我不想在家里了，昨晚我看了房子，今天就去找。”
“可唐谊没你不行啊。”
“之前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他保持距离吗，我每天上班都已经很累了，回家还不能好好休息，妈，我真的想搬出去住。”
她无奈攥着拳头，不停往外看。
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有这两个孩子，她不想让任何一个受累。
“那，试试看吧，要是唐谊再跟今早那样，你可一定要回来。”
唐如瑶挂断电话，坐在公车上烦躁揉了揉眼睛。
如果一定要这么自私，那她也别无选择，又不可能陪在他身边一辈子。
“唐谊，你都一天没吃饭了，来吃点好不好？”
他将手里的刀子悄悄藏起，扭过头抗拒：“我要等瑶瑶回来。”
“她今天可能不会回来的那么早，听妈的话，把这一碗粥喝下去也行，饿坏身体怎么办啊。”
“我要等瑶瑶回来！”
“儿子……”
“我要等她回来啊！”他咆哮的转头朝她怒吼，唐妈被吓了一大跳坐在地上。
鲜少见他这么生气，或者是从来没看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或许让瑶瑶出去租房子也不是个办法。
“儿子，你听妈妈说，瑶瑶不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她也要结婚，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你不能这么依赖她。”
“你走开！我要瑶瑶，瑶瑶她不会离开我的，不会！”
唐谊咆哮用力大吼，唾液四溅，恨不得将嗓门里所有的声音都吐出来。
他一个人在花园里待到晚上十点。
从早上开始没有进一滴油水，目光盯着今早她走的方向，一直坐下去。
唐如瑶原以为他都回卧室睡觉了，刚走到花园外的铁门，便看到那里有一双眼，直勾勾地盯向自己，吓了一大跳。
唐谊仍旧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哥？”
打开铁门，不安的喊着他。
他手里拿着把瑞士刀，静静朝她凝望，像是睡着了一样。
“哥。”唐如瑶生怕惊扰了在这黑夜的宁静：“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不冷吗，我们回去。”
走到他的面前，终于能看清他了，黯淡无光的死鱼眼，手里的刀子他越攥越紧，直勾勾盯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看起来有些可怕，怒火燃前征兆，摸不透他下一步的动作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平静的询问，语气没有一点波澜，让她差点以为，他不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