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缕和冬哥急如火上房。这等事出无因,饶是她们再有主意,也措手不及。更糟的是她们眼下根本见不到林婉,叁天前她就因忤逆夫人而被老爷禁足在书房。
两人心思一样伶俐,但冬哥不解内情因由,又是跟去过青山村的,见识过林婉与裴远的感情,对林老爷那席话并不往心里去。
翠缕却在后悔,半月前小姐与姑爷冷战时她就该看出端倪,往当天裴远听说的事上关联。事关至亲,再冷静的人也爱感情用事,何况小姐在姑爷面前偏爱使性,姑爷又是那等性情,极有可能两句不合陷入误解。
而裴远,他根本没资格拒绝这等事。事情传进后宅,连林老爷那一番话也一字不落传进人耳里,翠缕眼见着裴远领了信,然后走出院门。下午他回来,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晚。
林老爷似乎有意隔开林婉与身边近人,禁足的这几天,茶饭都有人送进去,守门的侍从更是除林老爷和夫人外,不许任何人进入。
冬哥不死心,因早前看护院演练时,常备些好的果食送人,与不少人熟络起来,他们知道是小姐屋里的,对她很是敬重。
倚靠这一重关系,当天晌午林老爷带家下出门办事,冬哥被守备偷放进一柱香时间。
屋里光线发昏,窗格透进的光线里,林婉搭靠在椅背上,听得人来,看都未看一眼,冷淡道:“我不饿。把门关上。”
林婉拖散着一头青丝,后脑枕在椅上沿的横木上,一双腿交迭着搭在桌上。
没听见回应,林婉的神色愈发寡淡,“出去。”
她回脸,一愣,“冬哥?”
冬哥几乎没认出这是她自小伺候大的小姐。
她不知道,林婉自发现自己被关起来就是这副模样,已经叁天了。
叁天前她被林夫人唤到屋里,连林老爷和两叁房姨娘都在,边拈食果子,说说笑笑间,就提到她林婉的婚事。
该来的总会来,林婉的心当时就凉半截。
但她没动声色,直到下人将整录的谱册递到她手里,一页页展开,里面是各家公子的姓名图绘,籍贯年龄,连家境情性都一一在录。林家筹备齐当,想得面面俱到,只等最后由她这个当事人自己提出几个合眼缘的。
这些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婚姻不由自主,她是一定要嫁给不相干的人了?
林婉笑一声,甩手把名册扔了。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林老爷什么都没说,回去就把她禁足了。
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图册扔一茬送一茬,大有林婉不松口就关她一辈子的架势。
随时间渐长,林夫人心疼女儿,也哭抹地跟林老爷提过几回,让先把人放出再说。林婉软硬不吃,完全不似曾经的她怯懦胆小。林老爷这一辈子顺风顺水,从没被任何人违逆过,何况是一向听话的女儿,这口气不顺,就将矛头指到一无所知的裴远身上。
裴远几天没见林婉,昨天到底耐不住性来找她,被林老爷提前吩咐丫鬟,只说小姐和表少爷在里面絮话,谁也不见。
如果只一面之词,或许裴远不信。但赵谨之这些时日常来拜访,好巧不巧,时隔两天,正将林婉嘱托他买的各类糕点果食装带进来,嘱托丫鬟送进去。他出门时,就和候在门口的裴远撞个正着。
时隔半月,两人目光相对,似乎仍在当夜的大雨里。
赵谨之什么都没说,笑点点头,一径去了。
裴远脸色没变,回去以后整日把自己锁在书房。而在当晚,被赏赐的丫头就来林婉院里了。
冬哥把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说给林婉。
林婉听着,先上上下下抛接李子,玩够了扔回桌上,又搅弄起花汁染趾甲。听冬哥说那拨派的丫头来找裴远时,手一顿,指头颤了下,脚趾就染了大片红烈的花色。
林婉:“你亲眼看见?”
“我看见里面开门,怕姑爷发现,就和翠缕躲起来。小姐一直不在,我们这两天就睡厢房,正对着书房,看的真真儿的!”
若说这丫头没人授意,是自己主动离了姨娘奔来林婉院里,怕傻子都不信。
真有意思。
林婉默不作声,在脑里过了一回。
“你继续说。”
于是冬哥将林老爷前厅赏人时所言尽行转述了。
与她猜测不差太多。
林婉嗤笑:“这话说的好啊,林府厚待家人不徇私,有功则赏,不光立住自己仁待外人的脸面,还能得个由头明面上给自己女儿使绊子,只等我和裴远闹起来,再拿新人换旧人——谁不该夸一句老谋深算?”
一柱香时候将到,外头轻敲门提醒,冬哥才道:“还有一个事,翠缕说——”
如此这般将先前在书房,裴远如何听见小丫头谈话,翠缕又是如何告知,细详都说与林婉。
她自以为这些不重要,架不住翠缕千万叮咛,本想随口一提,未想林婉越听眉头锁得越紧,拿下双腿坐直了身体,边焦躁地用指头哒哒扣着桌面。
小姐的脸色很不好。
冬哥才意识到此事之重,正色回忆,仔仔细细说完一回,一柱香也过了些,林婉听完,半晌不发一语。
门口又在催促,林婉目送冬哥出门,忍急耐性,在人走后许久,预估也该回到自己院里,叁步两脚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大喊,“来人!我想通了!我要见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