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勤不能再思考了。
那人又开始喋喋不休,随后他看见不远处姜賾悟走了过来,连忙道,「小贺爷,我先走了。千万记得转告九爷这件事。也别忘了告诉他,老夫一辈子效忠,绝不敢再有二心,若九爷还愿意相信老夫,老夫会亲自去拜访九爷的。」他匆匆拱了几下手,一溜烟跑进了人群里。
姜賾悟走到了他身旁,「那傢伙是谁?我看着像陈春恆那老贼。只不过那头上秃了半片天,看着又不像。」
陈春恆三字一出,贺勤便如同后脑被重击一般,他身子一晃,撞进了姜賾悟怀里。
陈春恆……对,那傢伙曾经是九爷的副手,年轻时当过会计,后来不知为何去了当时的东门烧陶,后来头脑好,算钱有一套,便被姜老头带着。随后姜賾悟搞起事业,姜老头便把那陈春恆给了他。
岂料那老贼没安生几年,便如五鬼搬运,神不知鬼不觉从姜賾悟的生意里捞了一大笔。
所幸当时贺勤凡事留心眼,发现了不对劲,才狠狠修理了那老头一顿。
当时九爷并不责怪,只叫他好好干。
后来呢?后来……
姜賾悟突然捏了一把他的后颈,打断了所有思绪。
「想什么?不准再想了。」他朝吧台要了杯温牛奶,「喝了。」
贺勤没反抗,喝了牛奶。
「头痛就别想,硬想没好处。有什么事直接问我,有什么你的事我不知道的?哪怕是分开的十年,你干嘛了我也都知道。」姜賾悟道。
「陈春恆,后来怎么了?」贺勤问道。
「后来乖乖干活了。被你打断了牙,手指也踩断了几根,好不容易接回去的。」
「他说他逃到国外一阵子……」
「当时我们家的人全四散了。陈春恆算有出息,身上有点钱,逃到国外也属合理。」姜賾悟答道,「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成这样。」
「他说,他好像又干起了烧陶这事。这种场合,他怎么会来?」贺勤从方才便觉得那傢伙跟这里格格不入。
「这倒不奇怪。那人跟蟑螂似的。总能混出名堂。」姜賾悟笑道。
「……」小龙的事情贺勤不晓得该不该说,若是子虚乌有,不过是陈春恆为了刷存在感编的事,只怕九爷要查起来,跟其他门伤了和气。
他突然想起阿玄的事,贺勤看向了姜賾悟,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心神不寧。」
「不。那个……阿玄其实是你的人吗?」
九爷笑了。「梁思程。他当然是我的人。应该说,他是你的人。你从外头捡回来的破乞丐,我妈佛心,也就当长工养着了。你说你因为我,整个人生都不一样了,看着那乞丐你也没法视而不见。我妈夸你善良。梁思程跟我差不多年纪,在工厂当黑工,太辛苦就逃了出来,又被你碰上。他块头比你大多了,却像是感念你,心甘情愿当了你的小弟。你在学校打架逞英雄都带他。」他想起了过去,脸上笑容柔和,「我三哥没见过他半次。毕竟那梁思程经常在长工住的地方待着,要不就是在园里或厂里工作。他像个幽灵一样。」
「他为什么不跟我相认呢?」
「思程办事一向小心。」
当时九爷伤重,也是那梁思程匆匆留下一句,「九爷您别担心。」
那句话以后,梁思程就不见了。
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北门当厨子,他偷偷找上门,告诉姜賾悟:「小贺爷找到了。但却傻了,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
随后梁思程换了个名字,在南门当起了东道主。成了姜九爷在下游最有利的内应。
贺勤听了只感觉五味杂陈。
以往四人在北门,阿玄虽话少却帮他许多。俩人一直不咸不淡,老实说要没人告诉贺勤这些事,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也可能再也不能想起梁思程这个名字。
「你可不能对他动心。」九爷突然道。
「我才不会……阿玄像兄弟一样。」贺勤想起四人的以往,那是他这十年还能称上「回忆」的片段,起码能记得。
犹豫着小龙的事,踌躇良久。
「那陈春恆说,东门有些奇怪。」贺勤到底不想瞒他。
姜賾悟愣了愣,随后只答了句「知道了。」
对于没有回忆的人而言,什么能相信、什么必须怀疑,很多时候没有基准。
贺勤往往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
起码他的判断下,是觉得九爷更为可靠。理由源自于什么他也拿捏不好。
他只能相信是身体记忆。
「谢谢。」姜賾悟突然道。
贺勤望向了他。
「若你答应,我会在这里吻你。」他又道。
「我肯定不答应。」贺勤随即答道。
姜賾悟笑了,「对你而言,我应该比起小龙还不值得信任才对。」
「有些事你知道就好。没必要点出来。我也只是不希望后来会有什么麻烦,滚雪球一样。那样让人很为难。」
「是呢。」
可陈春恆那句,让九爷知道他一辈子效忠,贺勤却是没说出口。
他不相信那个男人,他不相信陈春恆。
可不知怎么的,大脑告诉他一旦说了九爷就会考虑,因为他如此重情。
贺勤不想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