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勤挺着胸膛答应了。
姜賾悟那时已经足够长大了,并不是会跟着起鬨的年纪,十五六岁,已经有了当家的样子,几个孩子都怕他。
唯有贺勤,有恃无恐。
夜里贺勤辗转难眠,约定了的事情做不到,明天肯定要被笑话。
而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拜託他亲亲九爷。
那时大家年纪小,还不是那种一口一个爷的年纪,可要贺勤有求于他,那便是软糯糯的喊。
他开了姜賾悟的门,跑到他床边喊他。姜賾悟跟他本是一间房,后来长大了,姜母觉得孩子大了得有点隐私,便把姜賾悟的房间隔出了间小的给贺勤。墙隔板上安了个门。
却没想贺勤十三岁以后也就鲜少再住自己房间了。
言归正传,他俩房间中间那扇门是不锁的。各自房门都锁着,互通的那扇就只是形式上的半闔着,也算不上个门。
姜賾悟被贺勤喊醒了,「怎么了?不敢上厕所吗?」
姜賾悟鼻子对湿气过敏,房里没浴室,都在外边走廊。
贺勤摇摇头,也知道自己夜半三更为了这事打扰姜賾悟肯定要被骂。可比起被九爷骂,贺勤更怕被笑。
九爷疼他,骂几句就算了。
他硬着头皮,一五一十都说了。
姜賾悟笑了。
「傻的要命。」他爬起身,床头抽屉藏了两包菸。
他母亲不准他太早抽菸,可孩子总是那样的,越让他不能干嘛就越想干嘛。
母亲的话总非得吃亏了才能醒悟。
姜賾悟拿了几根出来,剪开了菸捲,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拿这交差。」他道。
贺勤心情马上就好了,笑嘻嘻的。
他小时候脸上肉多,笑起来特别可爱。
姜賾悟看了喜欢,越看越觉得他招人疼:「过来这里睡觉。」
贺勤依言爬上了床,姜賾悟抱着他,夜里的妖怪都不敢靠近半步。
想想贺勤后来越来越娇蛮全是自己一手宠出来的。他的宝贝,离开他的这十年却忘了被捧在掌心疼爱的滋味。
姜賾悟想到这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我知道你还活着,」贺勤还讲着方才的话题:「你说的很对,大家打打杀杀,没个安生的日子,一来一往,非得谁死了才能安心。可死了一个,很快又会再来一个。野心越大,敌人越多。那是何必?」
「我也想不明白。」姜賾悟莞尔。
「可人家说你是疯狗,总有原因。」
姜賾悟无语,疯狗这名称甚至是贺勤放出来的。
说是道上混不能没点名声,哪怕不做流氓,可搞流氓生意也总得表露硬气,不然会被看不起的。
姜賾悟随他,这声名是传出去了。
当时姜賾悟搞香菸生意搞得如日中天,他的货品质好,高官显要争相买,运到了国外也分外抢手。
自古都是这样的,卖菸卖酒的总是比较有门道,都是交朋友的东西,生意桌上总少不了菸酒或是女人。
姜賾悟有菸,上等菸。自然也就有了门道。
黑白两边都拿他的东西,跟他谈生意。
当时他意气风发,穿件西装叼根菸,人脉四通八达,没什么不是让九爷去说一声还办不好的事。
要得罪了姜九爷,他眉头一皱,晚点就有人寻仇。
当然那大多不是他搞的事,主要还是贺勤怕一些三流流氓不知自己斤两多重,看姜九爷风生水起就想搞点破坏,虽也知道姜賾悟不在乎那些,可能少一事是一事,让别人多怕他一点,他也就能顺遂一点。
因此这姜疯狗,说得可是贺勤。幕后推手全是他。
贺勤从没想过这事竟还是他嘴里来的。
他倒也荒唐:「这话是我说的?」
「千真万确。要不你以为为什么姜老九这人这么轻易便能被消失?因为这流言传来传去,也就在几个下游打转。上流那些,根本不在乎我怎么了,只要货没断就行了。对他们而言我只是商人罢了。管你姜老几?」姜賾悟答道。
贺勤语塞。
他很难想像过去的自己究竟什么模样。
「弄个传言,还弄了个顺口溜似的,非搞点押韵,说是好记了才传得出去。在我听来根本不吓人。谁他妈会怕?」姜賾悟笑了笑:「可却没想,还好有这么个四不像的传言,真就如同顺口溜传遍了下游,当时我从老三手上死里逃生,这名号倒帮了我不少。我无处去,挑了些小流氓窝藏着,姜老九三字一出来,人人怕,我说我一时落魄,总会再起。把那些人说得都信了。」
「那那些人呢?」贺勤问道。
「都还带着,有几个死了。改天带你认识认识。」
贺勤没答话,只点点头。
「还有一些人,是原本跟我们住在一起的孩子。」姜賾悟又道:「我在下游搞些黑事的时候,名声传开了,他们听着那顺口溜找了过来。都知道你没死,那时我还没办法靠近姜家的土地,那些人做内应,告诉我你在哪里。」
「随便一个人都要比我长情。」贺勤笑道。可却是他得天独厚受到了宠爱。
姜賾悟抱紧了他:「没那种事,乖,不说了。」
记得的人难受,忘了的人内疚。
爱情拼凑得七零八落,还能记起来更多吗?
贺勤迫切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