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唤出一声"师妹",那是冰释前嫌,以往他俩总是因为旭海的归处争执对立,最终旭海选择不沾襟,一心依赖尽吾恩,更是加深两人鸿沟,一人不上山,一人不下山,山巔之上大宰官,山脚之下仙门未来,客气到疏远。
经天明对她情感复杂至极,更多是他都不解的情绪,尽吾恩心念一动,叹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很累,需要休息。"
她伸手出,经天明默默盯着那隻手,他吃力的抬起佈满箭头,血淋淋伤口手臂,袖口破烂脏污,大宰官一向端正洁净,曾几何时如此狼狈见人?
心痛不已,紫瞳反射出波光,尽吴恩拉起他,握着那虎口爬上狰狞烧伤的手掌道:"去休息。"
这一回,谁都不坚持了,经天明满脸倦容,缓缓点头,受伤的咽喉导致嗓音如破锣道:"你的伤会痊癒的。"
"是的,伤,会痊癒的。"
不管是你我,纵使乡愿多年,该放下的,会痊癒。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银杏树下,曾经壁垒分明的同门兄妹,此刻两颗心苍白无力相对,因同悲而贴近。
冰释前嫌的契机,过于悲伤沉重,过于软弱无能,过于椎心入骨。
旭日永没,加深痛者身影,一命换一命,尽吾恩双目血丝,未见泪水,抬眼望见乐天站在对面道路,遥遥而视,充满关怀遗憾,满是自责悲愤,茶色眸子折射黄金灿灿,他转向经天明,露出一个不好打扰的歉疚眼神。
满身带伤,衣襟透红,后背几个箭洞渗到靴底,黄夜萧索,留下斑斑血印。
大宰官背影依旧高大,踩在落叶一落踏出沙沙声,乐天走向尽吾恩,默默伸手将她抱入怀中,脸埋在她颈窝,尽吾恩环抱他腰道:"别道歉,真的,旭儿是什么个性我很明白,他一向很坚持,为了一个执念,不撞南墙心不死。"
乐天低声道:"我替旭海报仇,却一点都不开心,不管死多少人,都换不回旭海一命。"
尽吾恩终究无声落泪,泪水沾湿乐天前胸,她似乎也不想乐天看到过于脆弱的一面,没有哭出声,额头抵着他胸膛,像是雨水打在身上,乐天闻着她身上体香,无力、悲伤、惭愧、还有一片茫然凄凉。
无力思考,只能耳鬓廝磨,相互安慰。
栈道,船头,不系舟坐在钓鱼的沉红旁边,描述一遍吟北瀑布的经歷,沉红推开斗笠,"副楼主这个身世,我们最好都假装不知道。"
不系舟垂眼看着布偶,擦去上面血跡道:"我本就不知道,啥也不知道。"
沉红讚道:"不愧是儒门山掌,观察入微后能当心虎尾春冰。"
不系舟哈哈笑笑,想起逝去的旭日,鼻头一酸道:"还好啦,故事中知道太多都死得早,现在称呼山掌太早……"
喉头哽咽,吸吸鼻子道:"而且武侠小说中,掉下山谷瀑布的都不会死,小旭……会不会下次出场练成绝世武功,什么嘛,别人掉下去都不会啥的,凭什么啊……"
水面落下点点涟漪,沉红望天感叹道:"在这样下去,我的鱼都吓跑了。"
村民似乎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近期天灾异相,让人心生畏惧,地动频繁,百姓叫苦不迭,到处都是破碎砖瓦、倒塌房樑、溃堤泡烂的尸首,中原各地动荡暴乱,除了鬼兵入侵,云檀带领的中原群豪,还有时不时四处打劫抢夺粮食物资的流民,人心惶惶,乐天挖了好几天的洞,埋葬数不清的死者。
沉红炼製好丹药,经天明每天都上船舱帮忙,接手原本旭海常做的事,不系舟包着绷带,最常借用沉红家后院的厨房做菜,这位单手甩锅大厨厨艺一流,迅速收买附近姑娘们的爱慕之情,窜升成渔村第一新好男人,进的了厅堂做饭,能逗乐小孩,取悦姑娘们,连大妈大婶都喜欢他,每次有不系舟的地方都能充满欢乐笑声。
反倒是乐天每天东奔西跑,眼一睁开,就被村民到处拉去帮忙,这家要补墙抓漏、那家要寻人找物、村长家母猪接生、帮忙编织鱼篓、打水怪等等,乐天忙着当义工,甚至吃饭都是匆匆几口,就又被拉去挖洞,不系舟给他做的早餐变成晚饭,在变成宵夜,最后还是不系舟整盒倒掉。
尽吾恩几次想去看他,都被沉红以"经脉受损需多休养,不宜操劳烦心"、"乐天壮如牛,没让他拉车就不错了,还没嫁就担心一堆"为由挡下,不系舟很"义气"帮忙详细叙述乐天一天行呈报给尽吾恩听,偶尔还故意说什么哪家姑娘看上乐天,想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之类的废话。
"她们大概嫁了会后悔吧。"
本预期看到"女友气噗噗插腰跺脚,上前找男友理论到底爱我还是爱工作"的神奇画面,结果只是得到一句轻描淡写的评论,不系舟觉得这对情侣无聊极了。
感情一点波澜都没有,过于陈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