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是风,却已经看不清这迷乱的狂暴疾风。
忽然一股骇人的力量倾泻而来,她急忙再次展开结界,却被他轻轻拨开,“可以了,青蜃。”他柔声道。
她慌道:“这力量太过强悍,你会死的!”
而他只是温柔地笑笑,抬手便轻巧地把她聚拢在身后,“你已经为了我做了太多。”
“我自愿的!”她倔强道。
“如果靠着喜欢我的人对我奉献才能活下去,那我也太没用了,我不喜欢自己这么没用。”落哲板起脸故作不悦,下一刻却又温柔笑起:“老实呆在我身后吧。”
“轰!”
落哲双手张开,硬生生接住这一击!
红引在他身畔“滋滋”乱窜,仿佛落进热油的水。
相厌偏了偏头,“麻烦。”他眉宇微蹙,抬手间天地哀鸣,周围妖力灵气暴风般汇聚在他手心。
黑夜如浓稠的墨,他肆无忌惮地吸取天地的力量,誓要把落哲摁死在今夜。
层林尽染的树木褪去色彩,幽碧的湖泊痛失灵气,飞禽走兽在逃窜中衰弱至死,霎时天地倾颓万物凋敝,而他长角蜿蜒如王冠加冕。
要编织他至高无上的王冠,需要奉献一个天地的力量。
落哲抓住乱窜的红引,哑声道:“安静点。”
扶木飞高,落哲与相厌视线齐平,沉声道:“你当真不在乎七扇的死活了吗?只要有我,她可以一直活着,与天齐寿。”
相厌冷眸直直看来,无喜无悲。
落哲嗤笑一声,“相厌,你是什么都不懂还是明明知道却置若罔闻。”他摊开手心,红引躺在他手心,“你这天地之子当真的看不出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吗!”
相厌惜字如金:“这是此间的天意。”
“呵!”落哲不屑地扫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红引,一字一句咬得狠戾:“谁又不曾是天意呢!”
冷汗浸透了衣衫,苍白的嘴唇咬破,七扇的孩子还是没生下来……
陆岐急得满头是汗,“再这么下去你会耗死的!快把这药吃了!只要你还活着,孩子还可以再有的!”
七扇摇摇头,沙哑道:“我活不了了,你把它们剖出来吧。”
陆岐摇头道:“不行不行!”
七扇抓住几欲退缩的陆岐,劲儿用得狠,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陆医师,实不相瞒,我活不过今晚了,你让我孩子活下来,好不好?”
她眼泪无声地落,一滴一滴烫在他的手背。
陆岐苦着脸,“哎……”
“她如今正在生你的孩子,你不去陪着她?”落哲笑了笑,“虽然这个时候提这有点卑鄙,不过……我也是想活嘛。”
相厌微微侧首,感知七扇。
“而且……你答应过,给我三年的。”落哲收回指尖红引,率先做出让步姿态。
相厌顿了顿,微曲的五指缓缓握拳,异变在他握紧的一霎戛然而止,他深深看了落哲一眼。
后者十分坦然地仰首对他一笑。
随后相厌出现在山灵身侧,“让妖君守在这里,明日此时,我会再来。”
悄无声息冒出个身影把几个山灵们吓得四散飞开,回过神,山灵们颔首听命。
下一刻相厌身形如电,万里风行。
等他匆匆推门而入,他已经感觉不到她了。
没有她的气息。
连她灵体的气息……
也没有。
她终于还是,彻底消失在他生命中。
相厌想起她的话,对自己点点头,她好好地和自己道别了的,她没有遗憾。
娘子没有遗憾,他就没有遗憾。
他慢慢往里走,陆岐呆坐在床边,双手满是干涸的血迹,见他走来,空白的眼终于有了些神儿,他愧疚难当,结巴道:“我……我没能救下她……我只能……对不起对不起……”
相厌摇摇头。
床上鲜血淋漓,七扇到死都没喝下那碗药,陆岐也不能趁她未死强行剖腹取子,她终究还是活生生被耗死了。
她死后,陆岐用刀把孩子剖了出来。
却不是普通孩子,难怪生不来。
是两枚很大的蛇蛋。还沾着干裂的血。
相厌指背拂过她苍白的脸,再没有那种温软的触感。
这张脸几个时辰前还在对他笑,对他说:“能和你成亲真是太好啦!”
好好地相处过,就没有遗憾。好好地道过别,就不会不甘。
娘子,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我会照你说的去做。
相厌沉默地看着她的脸。
可是娘子,心好痛啊,比我当初撕裂它还痛,比我被天意逼迫还痛。
你事事准备妥当,可还是忘记了一些事,比如忘记告诉我,怎么才能不这么痛。
坐着太痛,看着你太痛。
他试着站起来,背过身,却痛得几乎窒息。
看来这个法子不好使,他又转过来,深深凝望她的脸。
不如靠近一点吧。
他试着把她抱起来,试着把她拢在怀里,试着抱得紧些。
试着用脸贴她的脸,试着去吻她。
试着去修复她血淋淋的身躯。
试来试去。
彷徨无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