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氤氲着辛甜的沉木之香,七扇掀帘,正巧逮到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他将手里的花匆匆弃在地上,仓皇而逃。
跑什么?七扇下床跟上去,推门时风雪入怀,冷得她一激灵。
相厌就趁机消失在茫茫雪地里,连脚印都没留下。
他跑什么,莫不是怕她生气?可按理,该他生气才对啊,毕竟她骗了他,还对他诸多隐瞒。
忽然前方浮现点点碎光,“跟着光跑!”
七扇抬首,雕工精美的雀替后探出几个身影,正是相厌身边的山灵。
她们在梁上妖娆随性地或坐或攀,推推搡搡的像是看热闹。
见七扇还愣着,她们挺着急,“再不追,就追不上他了!”
七扇回过神,匆忙抬脚,一踏入碎光顿觉身体轻盈,应是山灵的术法,跑了几步周遭景物迅速变换,停脚时周围一片苍茫雪原。
她该跟他好好道歉。
七扇在雪原里走了一段,冻得手脸通红,却仍是不见相厌。
他在躲她。
若是他有心要躲,她是找不到他的。
七扇叹息一声,呼出团白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相厌缩在一丛覆了白雪的灌木后,小心翼翼收敛身形,生怕被她发现。
可他在怕什么……
明明,明明是她不好。
“哈秋!”
一声喷嚏吓得相厌一缩。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团得更紧了。
察觉她的脚步错过自己仍在往前,相厌眼角一紧,抿了抿唇。
终究还是走过了……
他微微侧脸,斜眼瞧她缓慢且漫无目的地前行。
她这模样……故意的。
她懒得找他,就到处乱走,知道他定会去寻她。
这个坏女人,明明只要好好地找一找就能发现到他……他哪敢真让她找不到。
不过……他也真是幼稚。
天地玄妙明明已悉数入心,怎么一对上她就退回原点。
相厌站起身。
七扇听到悉索声回眸。
皑皑白雪里一身黑衣的相厌特别醒目,他头发很长,被风撩在身后絮絮地飞舞,俊逸的脸上眉目低垂,许是被冷风刮久了,眼角透着靡丽的红,瞧着十分委屈。
说委屈吧,脸上又是一片孤高雪峰般的清冷,饱满妃色的唇下撇,显出丝不悦。
这是怎么了……
相厌……给她的感觉变了。
不管是那个傻里傻气的相厌,还是那个神性超然的相厌,都没有像此刻这般……复杂。
这是……
她朝相厌奔去,临到身前,却忽然顿住脚,睁大眼睛细细地打量他,不想错过他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相厌……”她轻轻喊了一声,轻得仿佛雪片飘落,不惊扰分毫。
在她昏睡的时候,他想了许久,却仍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直到现在……他也不知该怎么做,只是微颤的指尖传来躁动,一种发自内心最原始的渴望几乎克制不住。
想……想触碰她……
想亲近她……
抬手欲揽她入怀,她却退后两步。
震惊的手僵在半空,他看向她的目光来不及伪装,入目满是伤痛。
七扇连忙双手握住他的指尖,她只是还来不及确认,只是还在处在震惊中,她没有要拒绝他。
“相厌……”她双唇颤抖,喉头哽咽,“你……你是相厌!”
不再只是那个身为主温柔地对待万物的相厌,不再只是她强行要爱要追随的相厌,这是那个……爱她超越生命的相厌!
这是她的傻蛇相厌啊。
相厌不料七扇竟一眼看出他恢复记忆,一时百感交集,竟流下泪来。
“相厌不哭。”七扇踮脚捧住他的脸,安慰他别哭,自己却哭得一塌糊涂。
他抓住她抚摸他脸的手,痴痴地唤她:“娘子……”
“嗯!我在。”
“娘子……”
哀怨缠绵,凄凄切切。
雪原里上两人相对嚎哭,惊得地下鼠兔不得安眠。
他没有憎恨她,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骗她,不管是傻蛇还是新主,只要她朝他走去,他都无条件张开怀抱,接纳她、深爱她。
何德何能,承君此情。
承君此情,何其幸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