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植恩出门后,没有排上班的佟于馥留在家中给自己煮了份汤麵,百无聊赖地查看着登哥和餐馆的讯息。可是看着,朋友动态里有张夜景的照片攫住了她的目光,就像註定一般,她的心像朵凋花,一瞬间散了一地。
那是两个女人依偎在维多利亚港前的身影,中长发的那背影看着有点儿熟悉。她知道这不是的,不会是冯玫綺。她想起了女人的话:「我们为什么没去过维多利亚港呢?」
在半睡半醒的巴士上,她听见了,迷迷糊糊中暗自想着,下次约会就去那儿。
已经十四年了。佟于馥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眼角起了些许细纹。她们都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了,是各自有生活的女人,即将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但冯玫綺的号码她始终记得清清楚楚。
而结果是,冯玫綺并没有回她讯息。
但这是佟于馥预期中的,甚至她想,说不定这个号码早就空了。
没想到两个月后,她们就在登哥的酒吧里重逢了。
冯玫綺恨透了她。第一次见面后的晚上,佟于馥将脸埋在枕头里想着,仍然是乐得说不出话。植恩问她怎么了,她回答不了,偏过脸,眼神朦胧地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有了第一次,又有了第二次。
冯玫綺订了婚。这个事实让佟于馥的心里有一部分无预警地塌陷下去,她试着告诉自己这是应当的,冯玫綺是条件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应当得到幸福的。但冯玫綺看起来并不快乐。
「你这次在香港会停留几天?」
「七天,还会待上几天。」
佟于馥不打算道歉了,她们的事也不是道歉就能挽回的,而她道歉起来的方式总是笨拙的。冯玫綺将发丝顺到耳后时露出了赤红的耳根,亮金的月型坠饰摆盪,她的心也起伏着,有点恍惚。
佟于馥的心底有一部分也在冀望点什么?她想让冯玫綺知道当年是出了什么事。但同时,她又不是那么有勇气面对的。迟疑中,她的双手颤巍巍地将外套还给了冯玫綺,她不得不,也只能乾笑。
「于馥,你还好吗?」
当晚,植恩对着回到家的恋人关心地问道。
佟于馥望向她,眼神惘然,最后闷闷地说了句:「……她要结婚了。」
「谁?」
「......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什么女人?我认识吗?」
怔了怔,植恩难以置信地问着,但佟于馥不继续说下去了。她又该怎么告诉这亲爱的植恩?说她的过去,说她有着情感的女人要跟别人走入婚姻了。看着这年轻女人的脸庞,她只感到深深的愧对,那是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排解的自我嫌弃感。
这变得有点儿像单恋时的心情般徬徨,似明知一场大雨滂礡过后终要归寧,又似梦醒时分的患得患失。佟于馥也不晓得她心底究竟想不想冯玫綺放弃现在的人生。她已经毁了女人一部分的。是不知足吗,是贪恋吗,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清楚的,冯玫綺值得比这段关係更好太多的。然而要让一个爱着人的脑袋去思考放弃,终究是太难的,太不合乎常理的。
反反覆覆,佟于馥想得糊涂了。但在糊涂中,她吻上这女人,她只要这个,要碰触上这样在乎着十馀年的人。越想放弃的念头变得越想紧抓不放。在维港之前她们彷彿暂时地被赦免了一辈子情感上的缺憾与过错,甚至她都不晓得冯玫綺是否仍对她有心的,天长地久从来都是只是一个词,她像明天不会到来一样拥着女人的身子,像她们的十四年去从未流逝过。
「......我希望你能快乐。」
像这样老套的话不该是由她来说,道别也是。但佟于馥慢慢地牵起冯玫綺包扎好的手,非常轻地告诉她,彷彿这是什么最为难堪的告解。她是真心的,就跟真心地想把那些踰矩的念头用力宣洩到维港的这片漫漫海域一般。维港最好的莫过于能望见尽头,她们的关係大抵也是如此,终于璀璨的孤独模样。
佟于馥虔诚地吻了她的掌心,最后抬头勉强地笑着接道:「我们还会有机会见到面的。」
港边的风吹来了淡淡烟花和雨水的气味,冯玫綺垂下了眸,不发一语,酒意醺红了颊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儿狼狈。让她更为心疼了。她糟蹋了这样好的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她自私得像......像,不晓得该如何像样地爱人。
所以她只能求着冯玫綺,求着她变得快乐,就算是要结一场婚,就算深諳她们俩终究没法走到一起。
在这场告别不了的相对中,反反覆覆,最后她们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别无所求。', '。')